第34章 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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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天天盼着甩掉身边那个最大的包袱得到自由,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之后,我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欢喜雀跃。

     我的自由向来只在这间小小的出租屋里,如今这间屋里全是我不愿记起的回忆。

     回忆便成了锁链,锁住了我的脚,把我困在这里,成为我无法逃脱的牢笼。

     墙上的照片被我一张一张取了下来,所有它穿过的衣服用过的东西我能扔的都扔了,我以为这样就能将它从我的回忆里拔除。

     但骤然频繁的噩梦愈演愈烈。

     每次一闭眼,我就会出现在一片一望无际的水面上。

     头顶上方是深蓝色的苍穹,底下是黑绿色的潭水,脚下踩着一只摇摇晃晃的独木舟,船桨划过水面,荡开一层一层的涟漪。

     船头上悬挂着一盏昏黄的灯笼,随着船只滑动的频率慢悠悠地晃。

     天底下只剩我一人。

     不知划了多久,一阵剧烈的狂风怒吼着席卷而来,船头烛火陡然熄灭,唯一的照明物失去了它的作用。

     独木舟被水流裹挟着震颤颠簸得快要散架,我的船桨脱手,掉在了水里。

     我不得不死死扒着船沿,不被这股大风卷走甩下去。

     底下的潭水咕嘟咕嘟冒起了泡,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

     倏地,一只巨大的眼睛出现在独木舟下方,是这艘小船的两倍大。

     潭底下潜伏着一只庞然巨兽。

     它要吃了我。

     这只眼睛是墨黑色的,其中泛着星星点点浓郁的深蓝,我曾在哪里见过的熟悉。

     小船被浪打翻,四分五裂解体,我坠入潭底,水流涌进口鼻,徒劳地在水里挣扎着,还是慢慢沉底。

     直到下方一股大力托住了我,我被一个柔软的东西缠裹住,送上了水面。

    吸入新鲜空气的那一刻,我大声咳呛起来,这才发现身下坐着的是什么东西。

     一个巨大的手掌。

     五根手指抓着我的身体,我就位于手掌中央。

     我抱着其中一根食指,抓着我的救命稻草,可是下一秒,这根食指猛然松动掉落,坠下,掀起一片巨大的水花。

     然后,又是一根。

     这只巨大的手掌要塌了。

     我蜷缩在这只掌心里瑟瑟发抖,张大了嘴似乎在喊什么,我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话。

     我好像在哭。

     “宝贝。

    ” 身下的手掌水彩一般融化,变为一条黑色的巨蟒,巨蟒睁着那只藏青色的眼睛,用它的身体死死缠住我,勒紧我。

     我听到自己身体里骨头断裂,血肉爆浆的声响,鲜红的血从我的眼睛里流出,巨蟒的芯子扫去我的血泪,张开大嘴,血液从它锋利的獠牙上滴落,硫酸般的涎水滴落在我身上,刮去我的皮肉,带来刺骨难忍的灼痛。

     我被绞成一团肮脏破烂的抹布,眼前这条陌生又眼熟的巨蟒口吐人言:“宝贝,” 它的声音和我记忆深处的某道声音重叠在一起:“你喜欢的,到底是谁?” “!!” 我猝然睁眼,弹坐起来,滚烫的呼吸从我张开的口腔里喷涌而出,急促地缓了几秒,才看清眼前并非是那片看不到头的水域,是我的出租屋。

     没有风浪,也没有巨蟒。

     我用力地喘息,却仍是觉得氧气不够用,被蛇缠住时的窒息感和痛意还清晰地印在我的感官里。

     身上睡衣被冷汗浸透,刺骨寒凉。

     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做这样的梦了。

     从我把它送走之后,每次我一入睡,这般诡谲荒诞的梦就会准时找上门,摄取着我的三魂七魄。

     明明它都不在我身边了,却还是阴魂不散地缠着我。

     卧室的墙壁已经空无一物,摘下来的照片被我随意堆在墙角,数量之多,积压成一座小山丘。

     我下了床,找来一个瓷盆子,照片全部丢进盆里,一张一张地烧。

     我没有开灯,屋里被这点橘黄色的火光照亮。

     照片一张一张丢进去,我看到上面自己的脸孔变形腐烂,化成一片一片带着余温的灰烬。

     小山慢慢变成小土坡,最后被我夷为平地。

     手边还剩下最后一张,丢进火里那一秒,我却迟疑了,迟疑了太久太久,面前灰烬里最后一点红色的火星也随之熄灭。

     四周陷入幽静的黑暗,我看不到手里的照片,但我知道上面是什么画面。

     ——是歪歪扭扭的生日帽,是我僵硬死板的表情,是笑颜灿烂的它。

     房间里充斥着刺鼻的焦味,我开窗通风,窗外的月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洒进来,我低下头看着手里的照片。

     打火机对准了照片尖利一角,咔哒咔哒,却怎么都打不上火。

     可能是打火机太久没用,寿终正寝了。

     算了,明天再说吧。

     …… 明日复明日,所有暂缓到明天再处理的东西,往往都只会越发地拖延下去。

     这张照片最后还是留了下来。

     每每我想要毁去这张照片的时候,总是莫名其妙地下不去手。

    空气中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挡着我,阻止着我的动作。

     我放弃了。

     那张照片被我丢进了床头柜抽屉里,挂上锁,永不见天日。

     我自以为毁去这些和它有关的东西就能忘记一切,但我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也是和它牵扯最深的那一件。

     是南藜此人本身。

     是我。

     我活在世上一日,和它的关联就永不会断绝。

    这间出租屋不再是为我挡风遮雨的庇护之所,而是几近坍塌的危房,我想我也许是时候该从笼子里飞出去了。

     原本只是这么想了几次,并没有实施行动,但两个月后突然而来的一条陌生短信,加速了我的搬家进程。

     「以为远走高飞我就找不到你了吗!你欠老子的钱一个子儿都别想少!」 熟悉的语气,我都能透过这几个字看到对面那人发这条信息时露出来的狰狞表情。

     离开那个小村子这么多年,那个强奸犯居然还没忘记我这个便宜儿子呢。

     小时候把我往死了打,别说是零花钱,就连学费都是我自己捡破烂挣来的,他巴不得我早点死,巴不得我不上学,就待在家里当他的佣人,当他泄愤的沙包,现在看我长大了,就敢自称老子了,想从我身上榨取仅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