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两种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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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墙上,像张牙舞爪的怪物。

     "给你。

    "吴晓梅从黑暗中走来,递过一盏煤油灯。

    她换了身靛蓝布衣,腰间别着砍刀,像是要进山采药。

    "门楣要挂这个。

    "她举起个稻草编的奇怪结扣,形状像两只纠缠的手。

     龙安心认出来了,这是苗族"草鬼结",据说能防小人。

    他踩上凳子把草结钉在门楣上,夜风吹得稻草沙沙响,仿佛某种古老的警告。

     "明天我去县里领奖,你留下。

    "他摸着肿起来的拇指,"最近别让孩子们单独出门。

    " 吴晓梅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月光下,她掌心的伤口像道暗红色的溪流。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害怕吗?"她声音轻得像落叶,"因为真正的文化比刀还锋利。

    " 远处传来狗吠声。

    龙安心想起那些被篡改的字幕,想起阿雅口中他从未教过的苗语词汇。

    这个寨子像座活着的博物馆,每块砖瓦都刻着被遮蔽的历史。

     回屋后,龙安心发现手机多了几十条消息。

    某高校民族学研究生发来长文,分析皮影戏中X光片的象征意义;县统战部的老同学暗示"别玩火";还有三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再炒作历史问题,小心火灾"。

     他打开电脑查看监控——上个月装的红外摄像头正对合作社大门。

    回放画面显示,两小时前有个黑影在门前徘徊,最后丢下个信封。

    龙安心放大画面,黑影的左手只有四根手指。

     --- 清晨的露水还没干,龙安心就在门前发现了那个信封。

    里面是张从作业本撕下的纸,铅笔字歪歪扭扭:"汉人管汉,苗人管苗"。

    信封角落粘着几粒生锈的铁蒺藜,像是某种警告。

     "龙主任!"村医老吴骑着摩托车冲过来,车把上挂着医药箱,"快去看看,务婆家门前有血脚印!" 务婆的吊脚楼前围满了人。

    龙安心蹲下查看那些模糊的血迹,从形状看像是有人光脚踩到了铁蒺藜。

    血迹延伸到路口就消失了,融入了黄土路的尘埃里。

     "草鬼结显灵了。

    "阿雅的奶奶喃喃道,银耳环在晨光中摇晃,"恶人自己踩到自己放的铁蒺藜......" 龙安心摸出手机对比监控。

    凌晨三点十七分,确实有个跛脚身影在务婆门前踉跄了一下。

    画面太模糊,只能看出那人穿着胶鞋——不是光脚。

     "查查谁家最近买胶鞋。

    "吴晓梅突然说,"还有谁右手缺小指。

    " 人群突然安静下来。

    龙安心抬头看见张组长从公务车上下来,白衬衫在晨风中鼓荡如帆。

    他手里拿着份文件,脸色比上次离开时憔悴许多。

     "好消息!"张组长的普通话在苗寨的清晨显得格格不入,"你们的文化传承班案例要上报教育部了!"他走近看到血迹,笑容僵在脸上,"这是......" "狗咬死了偷鸡的黄鼠狼。

    "吴晓梅平静地说,用脚抹去一个血脚印。

    龙安心注意到她今天把长发编成了复杂的盘发,插着那支鱼形银簪——苗家女子准备战斗时的发型。

     张组长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递过文件:"需要补充些材料,重点突出当代民族团结成果。

    "他压低声音,"昨晚播出的节目,网上有些......不同解读。

    " 回合作社的路上,龙安心发现阿雅躲在樟树后。

    女孩手里攥着个东西,见他过来立刻塞进他口袋:"别让吴老师看见。

    "她耳语道,辫梢的红头绳蹭得龙安心下巴发痒。

     那是一枚生锈的铁蒺藜,尖刺上还带着暗红色的痕迹。

     --- 县政府的颁奖典礼在中午举行。

    空调冷气太足,龙安心的白衬衫贴在背上像块冰。

    主席台上挂着"民族团结进步表彰大会"的横幅,台下坐着二十多个不同民族的代表,服饰五彩缤纷得像调色盘。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凯寨村小的双语教育模式,既保护了少数民族文化,又促进了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县领导的讲话通过扩音器震得人耳膜发痒。

     龙安心低头翻看刚领到的奖状,烫金大字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他想起早上那个带血的铁蒺藜,想起监控里缺失的手指。

    这个奖状和那枚凶器,像是同一枚硬币的两面。

     "下面请获奖代表发言!" 龙安心走上台时,裤袋里的手机震个不停。

    台下闪光灯亮成一片,他眯起眼睛,看见最后一排有人举起手机直播——是那个炒作"苗语密码"的自媒体博主。

     "我们只是做了些基础工作......"龙安心念着吴晓梅准备的稿子,突然瞥见侧幕有个熟悉的身影。

    张组长正在和穿警服的人低声交谈,手里拿着个证物袋,里面隐约可见生锈的金属光泽。

     发言结束时,龙安心鬼使神差地加了一句:"真正的文化传承,应该允许不同声音的存在。

    "台下瞬间安静,随后爆发的掌声中混杂着几声尖锐的口哨。

     下台后,穿警服的人拦住了他:"龙先生,听说你们村最近收到恐吓信?"警官的笔记本上已经记了几行字,"能描述下嫌疑人体貌特征吗?" 龙安心想起监控里的胶鞋和四指左手。

    他摇摇头:"夜里太黑,看不清。

    "警官狐疑的目光像X光般扫过他全身。

     回村的班车上,龙安心终于有空看手机。

    吴晓梅发来十几条消息,最新一条是张照片:合作社门前跪着个穿胶鞋的男人,背影佝偻得像只虾米。

    照片只拍到那人残缺的左手,小指处是个明显的疤痕。

     消息记录往上翻: "王大勇回来了" "他承认铁蒺藜是他放的" "说是林妍让他干的" "务婆用火钳烫了他伤口" "现在全村都在鼓楼审他" 车窗外,雷公山的轮廓在暮色中渐渐模糊。

    龙安心握紧那枚带血的铁蒺藜,金属尖刺扎进掌心,疼痛让他保持清醒。

    手机又震了一下,是张组长的短信:"网信办要删你的对照版视频,快备份。

    " 班车转过最后一个弯道时,凯寨的灯火突然出现在山谷中。

    鼓楼前燃着篝火,人影晃动如皮影戏。

    龙安心想起孩子们用X光片剪的"汉官",想起阿雅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两种版本的故事,正在这个夏夜同时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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