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关灯
    周岩砚一边说一边推,楚迎被他推得东倒西歪,忍不住掀起被子将风流倜傥的周小老板裹了个全尸,狠狠捶了几下,这才心满意足地回自己床上躺好睡觉。

     周岩砚顶着鸡窝脑袋,拉长胳膊去关灯,“迎迎,晚安。

    ” 楚迎缩进被窝,闷声应道:“岩岩,晚安。

    ” 卧室的窗帘拉得严实,小区里彻夜亮着的路灯照不进来,满室不辨轮廓的黑暗里,楚迎在被窝里睁大眼,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房间另一头的周岩砚白天忙碌了一天,到了晚上总是睡得格外香沉,从六岁起,楚迎印象中就没有周岩砚睡不好的时候――除了周爸爸病危及至最后葬礼那几天。

     楚迎暗中掰着指头数,她来到周家,这都第几年了呢? 记忆有些朦胧,六岁时候经历的事情楚迎已经忘记了大半,唯一清楚记着的只有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六岁夏天的时候,她还在小学一年级的教室里听语文老师念一句“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大伯穿着蓝色的工服冲进教室,和老师交头接耳了一阵,便拉着楚迎出了教室,楚迎当时和大伯不熟,她不安地转头去看老师,那年轻的语文老师也在看她,神情却是说不出的仓惶与怜悯。

     从此,楚迎记住了这种表情,因为在接下来长达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在她小小世界里所能见到的所有人,都在用这样的神情看着自己。

     那一年夏天,搭乘着父亲母亲进市区的大巴在高速公路上翻了车,全车的人死了大半,包括楚迎的父母。

     第二件事发生在父母葬礼结束后的第三个月,楚迎还记得那一天是个久违的大晴天,密雨初歇,院子里母亲栽种的一串红进入花期的最后盛世,艳艳红红一片,烧得人眼眶都要灼热起来,被叫醒的楚迎揉着惺忪的睡眼站在堂屋门口,好奇地去看蹲在花丛间的男孩子。

     那男孩也注意到了楚迎,他笑着冲楚迎招招手。

     楚迎突然便害羞起来,她的衣服好几个月没人帮她换洗了,又脏又臭。

     穿着漂亮小球鞋的男孩子见她不动,便小跑过来,灿笑着将一朵一串红塞进她手里。

     多年之后,楚迎总是嘲笑周岩砚三岁看老,说他十岁就懂得摘别人家的花讨好小姑娘,莫怪老天爷要惩罚他,叫他这辈子都谈不成一场风花雪月的恋爱。

     当然,为了这话,两个人少不得又得打一架。

     总之那一年,楚迎被前来小县城商谈领养问题的周邦民带走,在前往f城的一路上,十岁的周岩砚一直拉着她的手,直到接他们的车子平平稳稳拐进一条上坡小巷,楚迎被牵着下了车,周岩砚这才放开她的手,小小的男子汉叉腰站在车子旁,冲着迎面奔来的年轻女人喊:“妈妈!妹妹饿!” 周邦民从车上下来,紧张地也跟着喊:“素琴!慢点!” 彼时尚年轻的周太太穿着啪嗒作响的人字拖,在狭长的下坡小巷上径直绕过向她张开怀抱的亲生儿子,直直扑上一脸局促不安的楚迎,将她牢牢抱进怀里。

     年轻太太的怀抱很温暖,楚迎一面贪恋那温度,一面不知所措地抬头向周岩砚求救。

     周岩砚鼻孔翘得老高,重重地“哼”了一声,一对明亮的大眼睛里却闪烁着无边无际的欢乐,他撅着嘴看向自己的父亲。

     周邦民哈哈大笑,俯身将儿子抱上自己肩头。

     于是不满的周岩砚也跟着聒噪地笑。

     周太太笑得满脸都是泪水鼻涕,那些炙热的液体洒在楚迎的脖子上,烫得她荒草遍野的心里莫名便开出了一朵小花。

     然后她便笑了,微微笑。

     那是时隔几个月之后,楚迎第一次笑,笑出了眼泪,笑出了上帝为她开启的另一扇窗。

     第2章隔壁的客人 第二章隔壁的客人 昨晚睡得迟,楚迎早上便赖了一会儿床,等到她起身下楼吃早饭,周岩砚这位勤勤恳恳的小老板已经上班多时了。

    楚迎捧着杯热豆浆,一边吹一边到前头的院子里找吴素琴。

     吴素琴正在晒太阳,胖胖的身体放松在摇摇椅上,闭目养神,面容慈祥,桌上的旧广播里放着p市调频的晨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