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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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是他三岁那年去世的。

     他死在岗位上,可能是出了事故,单位为补偿,给了事业编和钱,当然不是给幼儿园都还没上的白晓阳,而是给了父亲的兄弟。

     因为一起事故,给自己亲弟弟换来好职位铁饭碗,也自然而然地相当于将自己儿子托付给了他。

     弟弟是新婚,平白多个孩子要养,夫妻二人自然是一万个不乐意,但也知道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既然平白得了这个工作,孩子自然得养,不落人口实是主要。

     弟媳林小菲将算盘打得很精,孩子精养糙养都是养,花不了几个钱。

    以后会还能和自己的孩子一起做个伴,丈夫也开始有稳定工作了,不用每天游手好闲地出去乱晃,美事一桩。

     可惜好景不长。

     有的人即便机遇滚到了手心里,也不会好好攥住的。

    这改变生活的机缘,并没有被好好珍惜利用。

     人本性不会变得这么快。

    干了没两年,丈夫就被开除了。

     作风不正是小事,公款私用实无可恕。

    看在白晓阳父亲最后的面子上,不入刑已是仁至义尽。

     昙花一现,林小菲当官太太的梦就这么碎了。

    夫妻俩从早打到晚,从晚骂到早,一路过他们家就能听见里头的吵闹声,男人怒吼,女人尖叫,碗碟破碎,哭泣,咒骂,几乎无一日安宁。

    筒楼里上下左右的邻居听见了,也只能摇摇头,再叹口气。

     他们吵架的内容很多,怨恨,责怪,恼羞成怒。

    但矛盾不只是丢了的工作,还有白晓阳的存在。

     五岁的白晓阳抱着腿,缩在卫生间潮湿不洁的地板上。

     门被关着,没有开灯,黑漆漆的,只有几束昏暗的光从门板下方的通风窗里扫进来,映在白晓阳脏兮兮破破烂烂的拖鞋上。

     拖鞋是成人的尺寸,有他脚的两倍大,后跟被剪刀削掉了一半,拿来给他洗澡的时候穿。

     旁边是不停震动摇晃的洗衣桶,那是叔叔婶婶新婚时买的,几年过去已经劳损,运作时发出要坏不坏的咚咚声,像打雷一样。

     咚咚声盖不住门外吵架的粗粝嗓门。

    白晓阳埋下头,用膝盖擦了擦脸,呆怔地盯着那扇有光打进来的小百叶窗。

     上面的漆都已经掉了,死角里发了厚霉,不好闻,也不难闻。

    昏暗的环境下,盯久了眼睛很酸,但是他没办法不去看,不找个吸引自己注意力的东西,那些争吵、对话,就会一句一句钻进心里。

     然后变成晚上睡着后的噩梦,把他一次又一次吓醒。

     冷漠相处是偶尔,争吵嘶吼是日常。

    近期讨论最多的,是白晓阳这个附加拖累,到底到底该怎么处理。

     为了最后一点脸面勉强养着,还是为了减轻经济负担,直接遗弃。

     喊着骂着,得不出结果,就开始家暴。

     耳光的声音闷重,白晓阳没什么表情,但身体一颤,闭上眼,缩得又紧了些,也不再去看那块霉。

     男人指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