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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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段进延笃定地告诉他,“不是我。

    ”他像被人狠狠打了一闷棍,身上那股狠厉凌人的劲一下被抽去了,像个被扎破的气球,迅速干瘪。

     他站在书房中央,全身隐隐颤抖起来,眼珠病态不安地左右转着,差点去捂住自己的耳朵,像江沅恐惧到极点发病的样子,神经质般地喃喃念着,“我杀了你,我杀了你,还给我……” 这样的段既行让段进延忽然一阵恍惚,段既行长得像他,只一双眼睛像极了苏颐,却满身都是苏颐那股子宁折不屈的韧劲。

    他有时候看着段既行,活像是自己的躯壳里嵌了一双苏颐的眼睛,他既胆寒又心虚。

     他恨苏颐,他恨苏颐不解释,恨苏颐不低头,恨苏颐满身锐刺不是个恭顺温柔的小女人。

    可不固执、会服软、会低三下四的苏颐还是苏颐吗? 他不知道。

     他最恨苏颐那么简简单单就死了,死得那么不明不白,那么猝不及防,让他后悔都没有半点余地。

    他宁愿相信自己没错,苏颐是罪有应得,她该死! 他只要不再查,把真相永远定格在苏颐死的那一刻,自己就永远没有错,苏颐就永远是吃里扒外的荡妇,段既行就永远是苟存于世的杂种。

     就算每天在床上死死掐住程盈的脖子,一边吻她一边叫她苏颐,他也愿意,他没有错。

     可段既行活着,像个恶鬼罗刹似的活着,那一刀捅下来的时候他差点以为是苏颐来找他偿命来了。

    不可言说的,他那一瞬间获得了某种神经深层的高频率愉悦。

     在自欺欺人的谎言被段既行那句“我是你亲生的杂种”直接戳穿之后,他陷入了空前的恐慌与负罪感。

    在医院的病床上,苏颐几乎夜夜入梦来。

     是我知错了让你高兴还是儿子狠狠教训了我让你高兴,我这么惨你来看笑话了吗? 他甚至不想出院,他怕换了地方苏颐就不愿意来了。

     她那么挑剔,家里的花不新鲜就立马要换,他衣服穿错了也要受她一个白眼,有的是骄纵的小脾气,见到一个和自己长得相像的女人,肯定要气得晚上掐他。

     他看着段既行,像穿透他狠厉的皮囊看见他怯小无依的灵魂,“既然不在我这里,你怎么不去问问你爷爷呢?” 第十六章 段既行一见到他爷爷就跪下了。

     他在段进延那还是个大闹天宫的孙悟空,在这里就成了如来佛祖手心里的顽猴。

    这是个深闭固拒又久居高位的老人,习惯了发号施令,最恨人忤逆他。

     段进延看见自己从来目下无人的儿子低下了他骄傲桀骜的头颅,像蝼蚁一样卑微地跪在地上,额头狠狠磕向地面,“爷爷你把他还给我,求求你还给我。

    我什么都不要了,你把他还给我。

    ”他一声声恳切地喊着,声泪俱下,太阳穴和脖子上的青筋都梗了出来,那样一种狰狞且无力的悲伤,“爷爷,爷爷……” 段既行明白做任何事都撼动不了他一丝一毫,他不成型的威胁,他拙劣的手段,全然奏不了效。

    而且,他折腾不动了,精神虚弱到极限了,也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再见不到江沅他该疯了。

     他怕了。

     老人语调亲昵而漠然,像孙子无理取闹在向他讨一个不该得的玩具,“既行,你才18岁就以为自己翅膀硬了。

    爷爷只有你一个孙子,希望都在你身上,你这么不听话叫爷爷伤心,爷爷能不管管你吗?” 这些话每字每句都在提醒他,他还太小,还是个要被家庭处处桎梏的可怜虫。

     他喉咙紧收,干涩得每说一句话都像在吞刀片,“我错了,爷爷我错了,我听你的,你把他还给我,我求你还给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