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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卉阿姨问:“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哭了?你哥可是特意为了你,才过来跑一趟。

    ” 章言礼回过头,把我抱起来,他对章卉阿姨说:“我留下来,姑妈你先走。

    ” 章卉阿姨于是离开。

     我靠着章言礼,睡在走廊上。

    醒过来时,章言礼还在。

    下午,邹乐乐也过来了,他似乎并不想和章言礼说话,于是总在找话题问我。

     姥爷在病房里咳嗽,我去给他打热水。

    等我再回来,看见病房里已经没有人了,姥爷的病床也被搬走。

    章言礼站在门口。

    窗户的光照在他背后,我看不清楚他的眼神。

     章言礼说:“小蘑菇,你要学会一个人生活了。

    ” 手里的温开水,在纸杯里晃动,像是谁的眼泪。

    我愣怔地看着章言礼,原来人在极度悲伤的情况下,是不会哭的。

    纸杯撞击地面,溅出水花。

    我拽着章言礼的手,说:“哥,我要找我姥爷。

    ” 章言礼把我抱起来,我去踢他。

    章言礼按住我的后脑勺,很严厉地说:“小蘑菇,你姥爷去世了。

    ” 世界被淹没在眼泪里,悲伤是咸的,死亡是一条长长的走廊,ICU重症室的灯灭掉,希望是一颗被炒熟后开不出花的种子。

    护士把姥爷从ICU重症监护室推出来。

    我被章言礼护在怀里,哭得眼泪和鼻涕黏在一起。

     章卉阿姨开着一家便利商店。

    二叔和章卉阿姨要忙着给姥爷穿寿衣,联系火葬场和坟墓选址。

    我被章言礼带到章卉阿姨的悠悠便利店。

    章言礼在便利店里帮忙,他穿着店员专属的橙色围裙,帮着蓝溪阿姨搬东西。

     章言礼晚上带我离开,因为是秋末了,积云很厚,站在城市的夜空下,是看不到星星的。

    霓虹之上的云朵,像是烤坏掉的曲奇,苦涩得让人心酸,稍微一掰,曲奇就掉进城市喧闹的霓虹里,碎成一粒粒的汽车、小摩托车和孤独的人类。

     我问章言礼:“姥爷变成天上的星星了吗?” “没有。

    他死了。

    死了就是死了,不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也不会守护着你。

    能够护着你的,永远只有活人。

    ”章言礼说。

     他的话真冷。

    我甩开他的手,又哭起来。

    我往前跑,风灌进我的嗓子里,我回过头,对章言礼说:“你是坏人!姥爷说的没错,你怎么这么坏啊!” 蓝溪阿姨坐在门口打盹,章言礼看了我一眼,就回去叫醒蓝溪阿姨。

    他扶着蓝溪阿姨进便利商店。

     我真的很纳闷,他怎么可以不来哄我? 我回到家,端着温水,擦干净姥爷卧室里的血。

    我趴在卧室的地板上,画姥爷的肖像。

    水彩笔在画纸上,涂抹下突兀的痕迹。

    我把自己画的姥爷的肖像,放在爸爸遗像的旁边,我虔诚地拜了拜,我说:“姥爷,你回来好不好?” 章言礼半夜来敲门。

    已经是深秋的夜,外面院子里的银杏已经掉光了叶子,银杏树像是一把把倒立的剑,风从树木间吹过,我冷得哆嗦了一下。

     门口的灯亮着。

    章言礼背着一个黑色的包,包里是他的电吉他。

    他在跟咪咪一起搞乐队,附近几个酒吧,是他们乐队的常驻地。

     章言礼进来,我跟在他身后。

    他看起来很高大,很可靠,但我刚说过他是坏人,他或许会讨厌我。

     “你的房间在哪里?”章言礼问。

    他就像是我的好朋友一样,过来陪我。

    我带他进了我的卧室,他坐在角落的地板上,拍拍他旁边的位置,让我坐下。

     章言礼像是一颗锚,让我心里平静下来,仿佛有了依靠一样。

     那一晚,章言礼在我的卧室待了一晚上,他裹了一件外套,睡在地板的角落。

    我拿了暖炉过来给他烤。

    我想要让他和我一起睡床上,他看了一眼一米二长的小床,放弃了。

     “对不起。

    ”章言礼临睡前,和我说。

     我翻过身,在黑暗中去看他。

    我借着暖炉的光,盯着章言礼瞧。

    橙色的光照在他脸上,他像是一颗很温暖的烤橘子,我有点想要流口水,但眼泪比口水先一步流下来。

     章言礼说:“我不该对你那么残酷。

    你姥爷会一直都在,他很爱你。

    ” 我坐起来,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