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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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应该也是太子谋事,却在祖父面前没有透露半点风声的原因,因为倘若祖父知晓,他是绝对不会赞同的。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律己修身,不做任何能被敌手用来攻讦的事。

    只要太子能做到这一点,那么,即便姜太后早于皇帝离去,皇帝再不喜太子,真的生出改立之心,也没有可以用来改立的正当理由。

     宗法和舆论,其实才是太子最大的保护者。

     行差踏错,是真正的深渊。

     祖父是这样劝诫太子的。

     但是太子却还是沉不住气了。

     等到祖父知晓,太子的兵马已经逼向了长安宫。

    梁敬宗等人被杀后,太子暂时遭囚。

     祖父悲痛万分,更是自责。

    明知太子从此再无可能回到东宫了,此举是触逆鳞,依然在百官纷纷噤声只求自清之时,独自上疏,罪己之余,言太子罪责固亦难辞,但应是受梁敬宗的挑唆一时糊涂所致,绝不敢存弑君之念,恳请皇帝明察,裁罪从轻。

     这就是祖父。

    即便自己能够回到事发之前,想必也无法阻止他的上书。

    而即便能够阻止,就他所处的位子和当日情势而言,他早已深涉其中无法摆脱,上不上书,都只通向同样一个结果。

     他一向是太子的中坚后盾。

    随着皇帝父子龃龉日深,明宗对处处维护太子的祖父本就日渐不满,加上别事亦有分歧,君臣相和,已成过去。

    且祖父在朝多年,身居高位,树敌无可避免。

    太子逼宫,这样的绝佳机会,他的那些政敌岂能轻易放过。

     几乎同时,一封上奏上达天听,奏祖父亦参与太子密谋,且是背后主谋。

     就是在那一日,祖父下了昭狱,最后病死狱中,而他倾注一生全部心血去保的太子,已在被囚的次日,便自杀而死。

     关于梁太子一案,蓬莱宫中的姜太后,在最后明宗亲自前去拜见,恭请她定夺姜毅罪时,说了一句话:以国法定夺。

     以国法定夺,便是不赦之重罪。

    重则腰斩,轻则如秦王那样,终身监禁。

     明宗并未遵从。

    这也是唯一一个涉太子案但得到从轻发落的例外。

     姜毅在昭狱被关了整整一年,虽未认罪,却也未开口为自己辩一句罪,一年后终于被释,夺去侯位与大将军职,改调太仆寺,任边郡牧监令。

     这一年姜毅三十五岁。

    他入昭狱时,英年盛壮,满头乌发,出昭狱时,鬓发苍苍,如染白雪。

     倘若菩珠没有记错,平阳侯一生未娶,前世里,到她死的那前一年,他还是在边郡的上郡做着牧监令。

     菩珠不知他为何不娶,但出身名门,二十岁便纵横沙场的大将军,在男子的盛壮之年,不是去统兵御敌,而是改去边郡养军马,一去便是十几年。

     这是明宗对旧日平阳侯战神大将军的宽待,还是更为残忍的一种惩罚?又或是另有所想? 不过这与她也无关。

     太子一案至此结案,前后卷涉多达数千人,其中不少是祖父的门生故旧,或贬或谪,继而牵连到无数的京辅士人,断其仕途。

    姜家在朝廷彻底边缘化。

    梁家则连根拔除,梁后在太子死后亦自尽,昔日东宫,铁锁横门,蛛丝飞网。

     这就是发生在菩珠八岁那年的全部过往。

     在她被发边两年之后,明宗大限将至。

     菩珠回忆着自己脑海里的那些后来才得知的事。

     太子自杀,秦王囚禁,剩下的储君人选,就只剩下了晋王和楚王。

     但是明宗在驾崩的前一日,在梁太子案已经过去长达两年之后,竟然还是没立新的太子。

     病重之时,那夜醒来,精神竟突然变好,犹如大病痊愈,开口下诏,道四皇子乃是被前罪太子构陷,无罪,即刻复其王号召回京都,随即又起身,命人送自己至蓬莱宫见姜氏嫡母太后。

     当时已是半夜,五更时分,明宗方从蓬莱宫归来,归来时精神不复,面色灰败,没到寝殿便吐了口血,支撑不住当场倒了下去。

    在咽下最后一口气前,挣扎着对身边的宦官沈皋下了一道口谕。

     传位于二皇子晋王。

     大臣赶到,沈皋转达大行皇帝遗诏,但以董乾为首的一群大臣当场起身斥责,称大行皇帝分明属意四皇子继位,否则为何这种时候突然复其王爵紧急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