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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背心,贴肤的灰色运动短裤,不停重复着鼓起又低伏节奏的肌肉。

     金属器械在他手中发出沉重的闷响,像驯服的野兽低鸣。

     潮湿的刘海垂落额前,睫毛上还凝着细小的汗珠,却让那双纯黑色的眼眸愈发锐利,像极了一头蛰伏隐忍的危险凶兽。

     就连平常和兄长算的上最亲近的季天冬,都不太敢在季空青的健身房里多停留。

     用季天冬的话来说,健身房里的季空青和走在讲台间的季教授,完全是两个物种。

     但事实上,克制沉稳的外壳包裹野性掠夺的内里,才是真正的季空青。

     季空青和鹿蹊同校六年,和季空青的事事完美永远第一不同,鹿蹊是个很不温不火的存在。

     季空青经常在学校偶遇少年时期的鹿蹊,那个时候的鹿蹊头发很软很顺,笑起来的时候很乖,但少年时期的季空青习惯了向前看,很少将注意力放在其他人和事上。

     他真正注意到鹿蹊,是在一个雨天。

     下雨天的鹿蹊和平常的乖巧内敛完全不一样。

     小少年撑着伞,一只手拎着书包,找到旁边街道小巷里的水洼一个又一个地跳。

     有时候会凌空越过,有时候会踩进水里,但相同的是跳起来时飞扬而起的细软发丝。

     它们绕着雨水四散开来,打在笑容灿烂而激烈的脸颊边,像是在宣泄情绪,又像是在宣告自由。

     一遍又一遍。

     像一只展翅的鸟。

     所以当十年后的季空青看到锋芒展露,甚至显得有几分叛逆的鹿蹊时,非但不觉得惊诧意外,反而觉得,他终于看到了飞鸟本该有的,真正的模样。

     只是,那时候的少年季空青不明白什么是心动,只是一次次地看着,一次次着迷,总会在下雨天出现在街角,抱着不知道是否会有人赴约的期待。

     一连三年,季空青单方面和鹿蹊保持着这种雨天的默契相约。

     这是少年时代的季空青,唯一脱离掌控,完全由另一个人决定支配的时间。

     季空青很聪明,但也同样笨拙。

     他看了鹿蹊三年,却不知道自己的感情。

     高中毕业后,季空青失去了那场单方面的相约。

     之后的之后。

     他会在下雨天想起鹿蹊。

     他会在飞鸟掠过时想起鹿蹊。

     他会在被递过来情书时,恍惚间看到不再是少年模样的鹿蹊。

     会在无数个深夜和晨起间看到鹿蹊。

     季空青从来都知道自己的性格缺陷。

     事事完美本来就是一种极端的病态。

     季空青可以掌控自己的身体,掌控自己的人生,掌控事业的项目,却做不到掌控自己的欲.望。

     他喜欢鹿蹊,从懵懂青涩的高中,一路走到功成名就的现在。

     鹿蹊大学毕业的那一年,季空青特意飞去悉尼看了鹿蹊的毕业画展。

     只是远远的一眼,就险些让季空青强压在心底的欲念轰然崩塌。

     但他必须克制。

     季空青可以给鹿蹊自己全部的爱意、炙热、欲.望,他的每一分爱意都会倾注在鹿蹊的身上,每一丝炙热的眼神都会凝灼在鹿蹊的灵魂间,每一寸欲.望都只会舔舐过鹿蹊的肌肤。

     他迫切的想要拥抱,拥有,占据那只飞鸟。

     让鹿蹊看他,只能看他。

     眼里只剩下他。

     却不想让飞鸟折翼受伤。

     他必须克制。

     因为作为独立个体的鹿蹊,不可能做到满足季空青这种完完全全占据对方全部欲.望的掌控。

     距离爱神越近,季空青的克制就越是容易崩塌。

     季空青唯独不想从鹿蹊的眼睛里看到不敢置信的厌恶。

     所以他留意圈子里所有除了鹿蹊之外的人,隐忍着,抽丝剥茧般地捕捉着鹿蹊的气味,却不敢真的靠近那只飞鸟。

     像是一个变态。

     季空青承认这一点。

     所以季空青真的听到鹿蹊相亲的消息时,他毫不意外地认知到一点---- 他不能允许,不能接受其他任何人靠近鹿蹊。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