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名家(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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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家”这个名称,译成英文时,有时译作sophists(诡辩家),有时译作logicians(逻辑家)或dialecticians(辩证家)。

    名家与诡辩家、逻辑家、辩证家有些相同,这是事实;但是他们并不完全相同,这更是事实。

    为了避免混乱,最好是按字面翻译为theschoolofnames。

    这样翻译,也可以提醒西方人注意中国哲学讨论的一个重要问题,即“名”、“实”的关系问题。

     名家和“辩者” 从逻辑上讲,中国古代哲学的名与实的对立,很像西方的主词与客词的对立。

    例如说,“这是桌子”,“苏格拉底是人”,其中的“这”与“苏格拉底”都是“实”,而“桌子”与“人”都是“名”。

    这是十分明显的。

    但是,若试图更为精确地分析到底什么是名、实,它们的关系是什么,我们就很容易钻进一些非常可怪的问题,要解决这些问题就会把我们带进哲学的心脏。

     名家的人在古代以“辩者”而闻名。

    《庄子》的《秋水》篇,提到名家的一个领袖公孙龙,他说他自己“合同异,离坚白,然不然,可不可,困百家之知,穷众口之辩”。

    这些话对于整个名家都是完全适用的。

    名家的人提出一些怪论,乐于与人辩论,别人否定的他们偏要肯定,别人肯定的他们偏要否定,他们以此闻名。

    例如司马谈就在他的《论六家要旨》中说:“名家苛察缴绕,使人不得反其意。

    ”(《史记·太史公自序》) 公元前3世纪的儒家荀子,说邓析(公元前501年卒)、惠施“好治怪说,玩琦辞”(《荀子·非十二子》)。

    《吕氏春秋》也说邓析、公孙龙是“言意相离”、“言心相离”之辈(《审应览·离谓·淫辞》),以其悖论而闻名于世。

    《庄子》的《天下》篇列举了当时著名的悖论之后,提到惠施、桓团、公孙龙的名字。

    所以这些人似乎就是名家最重要的领袖人物。

     关于桓团,我们别无所知。

    关于邓析,我们知道他是当时著名的讼师,他的著作今已失传,题作“邓析子”的书是伪书。

    《吕氏春秋》说:“子产治郑,邓析务难之。

    与民之有狱者约,大狱一衣,小狱襦袴。

    民之献衣、襦袴而学讼者,不可胜数。

    以非为是,以是为非,是非无度,而可与不可日变。

    ”(《吕氏春秋·审应览·离谓》) 《吕氏春秋》还有个故事,说是洧水发了大水,淹死了郑国的一个富人,尸首被人捞去了。

    富人的家属要求赎尸,捞得尸首的人要钱太多,富人的家属就找邓析出主意。

    邓析说:“不要急,他不卖给你,卖给谁呢?”捞得尸首的人等急了,也去找邓析出主意。

    邓析又回答说:“不要急,他不找你买,还找谁呢?”(见《审应览·离谓》)故事没有说这件事最后的结局,我们也可想而知了。

     由此可见,邓析的本领是对于法律条文咬文嚼字,在不同案件中,随意做出不同的解释。

    这就是他能够“苟察缴绕,使人不得反其意”的方法。

    他专门这样解释和分析法律条文,而不管条文的精神实质,不管条文与事实的联系。

    换句话说,他只注重“名”而不注重“实”。

    名家的精神就是这样。

     由此可见,辩者本来是讼师,邓析显然是最早的讼师之一。

    不过他仅只是开始对于名进行分析的人,对于哲学本身并没有做出真正的贡献。

    所以真正创建名家的人是晚一些的惠施、公孙龙。

     关于这两个人,《吕氏春秋》告诉我们:“惠子为魏惠王(公元前370年至前319年在位)为法,为法已成,以示诸民人,民人皆善之。

    ”(《审应览·淫辞》)又说:“秦赵相与约,约曰:自今以来,秦之所欲为,赵助之;赵之所欲为,秦助之。

    居无几何。

    秦兴兵攻魏,赵欲救之,秦王不说,使人让赵王曰:约曰,秦之所欲为,赵助之;赵之所欲为,秦助之。

    今秦欲攻魏,而赵因欲救之,此非约也。

    赵王以告平原君。

    平原君以告公孙龙。

    公孙龙曰:亦可以发使而让秦王曰,赵欲救之,今秦王独不助赵,此非约也。

    ”(《审应览·淫辞》) 《韩非子》又告诉我们:“坚白、无厚之辞章,而宪令之法息。

    ”(《问辩》)下面我们将看到,“坚白”是公孙龙的学说,“无厚”是惠施的学说。

     从这些故事我们可以看出,惠施、公孙龙在某种程度上,都与当时的法律活动有关。

    公孙龙对于秦赵之约的解释,确实是完全按照邓析的精神。

    《韩非子》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