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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贯在商场上无往而不利的男人此时竟有些束手无策,打断他愈发离谱的自白,沉声问:“为什么?” “因为、因为……” 兰又嘉想,这是一个实在有些难以启齿的答案。

     可是心理医生说过,应该对亲近的人敞开心扉。

     亲近的人,爱的人…… 万一,万一这次,他成功了呢? 所以他踟蹰了一会儿,在对方平静耐心的等待中,渐渐鼓足勇气,无比诚实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因为,我想知道被爱是什么感觉。

    ” 即使仅仅是在温存时的片刻。

     话音落地,窗外的雪仍旧下得纷纷扬扬。

     晶莹湿润的雪花模糊了他的眼睛,便没能看清男人在那一刻的神情。

     是怜悯吗?还是觉得可笑? 他不想知道。

     平安夜结束了,兰又嘉始终没有回应那声再见。

     他没有放弃对男人的追逐。

     他追到了傅呈钧的公司、公司附近的餐厅、出席活动的场合…… 幸好,对方从来没有不留情面地叫人赶他走,偶尔也会回应他的话。

     他因此觉得,那个人虽然看起来很冷,骨子里其实是温柔的。

     所以,又过了一段时间,兰又嘉真的拥有了一个很温柔的第一次。

     温柔得令他怎么也控制不住眼泪,以至于傅呈钧无奈地停下来问他:“我做得真有这么差?明明事先学过了。

    ” 兰又嘉这才知道,原来对方也是第一次。

     这个男人是真的对感情和性没有一点兴趣,和他完全不一样。

     这样想着,他更想哭了,又难过又羞愧,一边哭一边道歉。

     傅呈钧被他哭得心烦意乱、无可奈何,索性吻他。

     不由分说的,充满侵略性的吻。

     像爱一样的吻。

     可那分明不是爱。

     不存在的雪花落满了夏夜的礼堂,有不少听众的眼睛里,都闪烁着静静的泪光。

     而兰又嘉总算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短暂掠过视网膜的那处刺眼空白究竟是什么。

     是一个空出来的座位。

     傅呈钧早已离开了。

     近在咫尺的琴弦哀鸣震颤,空气愈发冷了。

     他再也不能骗自己视而不见。

     男人没有听到这首一半熟悉一半陌生的即兴钢琴曲。

     也没能在场见证他人生中最后一个光彩熠熠的时刻。

     但这其实不是傅呈钧的错。

     是他的错。

     是他自己遗忘了那句傅呈钧早在三年前就说过的,最重要的话。

     ----“我没有和任何人建立感情关系的打算。

    ” 被珍视的、被忽略的、被铭记的、被遗忘的…… 记忆的雪花铺天盖地,湮没了每一寸呼吸,令这支起初听起来让人置身温暖冬夜的浪漫乐曲,悄无声息地将人们卷入世界末日前的最后一个圣诞夜,空气中盈满了晶莹剔透的悲伤。

     直到最后一个琴音璨然收止。

     年轻的钢琴师松开琴键,再度躬身,向满场听众致谢道别。

     他眉眼低垂,微笑着说了只有自己能听清的谢谢,藏在心口的戒指项链从衬衣领口滑出来,于灯光下绽开一抹冰冷的幽蓝。

     眼泪也是在这一刻掉下来的。

     透明的泪水猝然跌落在琴键上,溅起一朵最小的雪花。

     短暂寂静后,礼堂里爆发出今夜最热烈轰动的一次掌声。

     而他转身离开舞台,再也没有回头。

     摄影机镜头里的画面就此定格。

     观众席上飘荡着嘈嘈切切的杂音,人们在谈论今夜,谈论那支令人难以忘怀、也无法再重现的即兴乐曲,谈论自己被琴音勾起的记忆…… 其中有个一头齐耳短发的中年女人怔怔地看着舞台,身旁的摄影师掌着镜,刚刚结束录制,意犹未尽地喊她:“戎青,这小孩太适合镜头了,表现力很强,原先那个确实没得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