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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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种气味,还有偶尔偷看他甚至偷拍他的路人,其实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毕竟那么多人都可以坐,没道理他不行。

     离地铁末班车只剩十分钟,从这里到地铁站还有一段距离,姜以宁赶忙加快了脚步,最后几乎小跑起来,总算在最后一刻赶上了列车。

     他正庆幸地喘着气,忽然感觉到脚底古怪的凉意。

     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皮鞋不知何时竟豁开了一条裂口,磨坏的鞋底和鞋面都分了家,露出被蹭脏的袜子,看起来滑稽而狼狈。

     姜以宁本来还被夜风吹得冰凉的脸顿时热了起来,羞耻和窘迫让他忍不住蜷起足趾,飞快收回腿试图藏到座位底下。

     慌乱了一瞬才想起,车厢里现在又没什么人,离他最近的乘客也在对角线的另一边,似乎是个刚下班的白领,正抱着公文包低头打盹。

     没有人会注意到他的窘态,他并不是世界的中心,时时刻刻被万众瞩目,只是无数乘末班地铁晚归的普通人中同样寻常的一个。

     姜以宁慢慢坐直了身体,盯着对面漆黑反光的车窗发呆。

     玻璃上模糊地映出他的身影,窗外隧道掠过的广告灯箱不断变换,直至停车到站。

     出站时打开手机,电量已经只剩下百分之四,未读消息的红点鲜艳刺目,弹窗提示是运营商发来的短信,祝福他生日快乐。

     姜以宁怔了怔,他都快忘记了,原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从前姜家还如日中天的时候,每年的这一天,家人都会为他举办盛大的生日宴会。

     十六岁那年,当时在原油期货上狠赚了一笔的姜崇文还为他包下整艘邮轮,把邀请函做成船票的样子,圈子里人人都以得到姜氏小公子的一张“船票”为荣,那一晚公海上绚烂的烟花彻夜不熄,何等风光无限。

     和翟湛英结婚后,庆祝生日便总和纪念日一起,也照旧是纸醉金迷,穷极奢侈。

     这本应是他生命中最值得铭记的日子之一,他会得到很多很多的爱和祝福,收到昂贵的礼物、爱人的亲吻,又继续下一年顺遂无忧的人生。

     可现在他却一无所有地流落街头,连鞋子都坏了一只,深一脚浅一脚,每走一步便像踩在刀尖上一样足底生疼。

     这大概是他有生以来过得最惨的生日了。

     姜以宁苦涩地笑了一下,发现自己竟也还笑得出来。

     他慢吞吞地往回走,街边的店铺大都已经打烊,还剩下一家蛋糕店的招牌亮着,正在打折处理没卖完的最后一点面包和蛋糕。

     浓郁的香精和植物奶油散发出甜腻的气味,被挑剩的糕点卖相都不怎么样,若是放在以前,姜以宁压根不会多看一眼,但此刻饥饿和对甜味的渴望却占据了上风。

     好歹是过生日,总要吃一口蛋糕才算圆满。

     姜以宁买下那块小得可怜的切角蛋糕,回到出租屋时,时间早已过了十二点。

     他的三十三岁生日,就这么匆忙地过去了。

     往常他回来得早,差不多都在晚饭前后,总能遇上路行川一起吃饭。

     但这次实在太晚,作息健康规律的年轻人已然睡下,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光亮,姜以宁放轻了动作,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

     他打开灯,把蛋糕放在书桌上,转头又看见浅色的床单好像湿了一块,抬头仔细看向天花板,角落处果然有一片泛黄的墙皮龟裂潮湿,还在不断往下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