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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庞术还在怒吼:“你这种不入眼的东西怎么敢在这里耀武扬威----” 声音很大,林思弦听着听着反而走神了。

    那情绪太胀了,胀得他有些呼吸不畅,促使林思弦没有在新南记停留太久,他没顾场上这些动静,推门而出,把庞术摔杯子的声音关在身后。

     今天天气跟草坪葬礼那日一样好,不,要更好一些。

    天朗气清、碧空如洗。

    而截至目前,林思弦所有的计划都已经执行完毕,去找陈寄、去墓地、去纹身、去恶搞自己没办法对抗的人,走到这一步他才真正算是无债一身轻。

    但奇怪的是之前那种释然的心态反而荡然无存,心里那块来历不明的浓云还在膨胀。

     林思弦在手机上打了辆车,他有一个看好的地方,在那天那家纹身店附近有一个工地,可能是施工期间高层有点矛盾,已经停工很久了。

    四楼的高度刚好,基本上能一次性搞定,根据判断这里基本上没什么活人来,肯定不会祸害到其他人。

     总而言之是块风水宝地。

     他在新南记门口等了很久,一辆辆车都从前面过去,偏偏这辆去风水宝地的车没来。

    林思弦没忍住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自己忘了改选项,叫了个拼车。

     ......人生打的最后一趟车竟然还是个拼车。

    行吧。

     又过了五分钟,拼车终于到了,车上还坐了两个人。

    一个在副驾驶一个在后座,林思弦怀揣着心中那朵云坐进去,没等他开始思索这朵云到底是什么,先前在车上的两个人竟然吵起来了----这竟然还是一对情侣。

    一对吵架的情侣。

     吵架的理由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两句之内林思弦就解析了出来,因为女生在男朋友手机上发现了前女友的照片。

     “我还要跟你说几次,我不是故意留着的,这是云相册它自己同步了我忘了删而已。

    ” “你就骗吧你。

    又不止那一张照片。

    ” “就那一张啊!你瞎了吧!” “你才瞎了吧!那后面还有旋转餐厅草莓慕斯的照片,你敢说不是你们去吃的?你敢说那不是她最喜欢吃的?” “哇姐姐,要不是你偷看她微博然后跟我吵,我早特么忘了她喜欢吃啥了----” 两个人就这么吵了一公里。

    声音越吵越尖锐,已经突破噪音来到污染的程度。

    司机确实是个忍者,充耳不闻地向前行驶,林思弦实在是听不下去,害怕到孟婆桥上还有回音,提前让司机靠边停车,又自己走了二十分钟,终于到了那块风水宝地。

     四楼比自己想象中要高。

    不知道是身在高处的错觉还是这工地搭建得不够牢靠,走上去感觉摇摇晃晃的。

     林思弦刚才在路边买了最后一包烟,坐在架子边缘,双腿也跟着一摇一晃。

     很远处有一片乌云,刚才是最后的晴天,晚上估计有一场暴雨。

     而心里那朵云......它还没有消失,它还在涌动,周而复始。

     下面的地很脏,泥垢,不知谁留下的垃圾,但等这场雨过去后,应该会洗刷得很干净。

     ----不用在意生锈的尘埃,它们不必出现在眼里;不用在意满身的污泥,下一场雨就会把它们洗去。

     是陈寄高中写的东西。

    在车上听见那俩小年轻的争吵,他也想起来该把手机相册里该删的删掉,不过他手机里的东西确实很少,只有很久之前拍过的陈寄的字,让他在这片高空里思考,如果他现在掉落在地,是不是也会被这场雨洗去。

     难以置信地,比起剧烈的疼痛,比起消失的永恒,林思弦更害怕这一幕,害怕自己的血液被彻底洗刷的这一幕。

     面前的城市截面赤诚向他展开,往左是灰黄的旧城,往右是玻璃峭壁,金融中心的棱角切割的税单。

    这些都在他眼里。

     眼里,眼里。

    在林思弦闭眼的瞬间,心里那朵云终于膨胀至炸裂,而它的构成分子不是哀伤、眷恋抑或恐惧,而是最直接的不甘。

     林思弦突然就不想跳了。

     来这里的理由有很多,日复一日的疲倦,冷暖自知的琐碎,对彻底安宁的向往,而反抗的理由只有不想。

    不想被洗刷、不想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