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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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曾给过我们机会!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不想选阿琅吗?阿琅就是个幌子,来保护你要的老三的幌子!凭什么?凭什么薛瑜就能崭露头角,阿琅就只能被扔进军营,被教着那些忠君爱国的劳什子,把脑袋都教坏了!” “我们钟家跟了你薛氏近百年啊,雍州半壁江山全靠我钟氏祖地出产养活,无数先祖为你薛氏基业兢兢业业,死在任上的有多少,你可曾算过?坐在我钟氏骨肉垒起的皇位上,就那么舒服吗!” 他死死盯着皇帝,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是气狠了。

    吼声余音久久不散,是控诉,也是愤怒。

     198.你也配?金樽共汝饮,白刃不相饶。

    …… 钟大的话,让薛瑜确定了一条之前的猜测。

    正是因为薛琅进入军营和钟家疏离,让还被皇帝设下的掩饰迷惑着的钟大清醒了过来,于是安排失效,走上了鱼死网破的道路。

    她有些可惜,但世事难料。

     审讯厅内,皇帝踱步转了个方向,虽还正对着钟大,但脸上神色如何,薛瑜却看不到了。

    他沉默着,薛瑜却想起了之前在政事堂看到的那卷记录。

     在冷酷的表象下,他会有多少痛意?钟家与皇权决定一致时,他们虽是士族,也是肱骨忠臣。

    比皇帝年长的钟启光能送他一幅画,被保留至今,薛瑜不信没有丝毫情分在。

    意气相投,相处多年,这样的伙伴死去,皇帝的心,也是肉做的。

     他给了钟家上一辈死后哀荣,那时钟家二房里钟三娘已经出嫁,没多久钟许也不在了,想照拂,也只有留给钟家兄弟的容忍。

    认真想想,没准方朔的官位,也与钟三娘有关。

     他是君主,不能露出软弱的一面,薛瑜看着皇帝的背影,有些心疼。

    算下来,皇帝上位不到七年,年长些的伙伴没了,自己妻子没了,看重的儿子没了,怎一个惨字了得。

    而到了这时候,钟大还在倒打一耙,拿着错漏百出的控诉来攻击皇帝,实在是无耻之尤! 但皇帝的沉默给了钟大别样的暗示,钟大脸上浮出些嘲讽,低低笑起来,“来啊,你不就是来杀我的吗?你杀啊。

    ” “你不能杀我,你凭什么杀我!你杀我,就是要杀尽忠良之后,断我士族高门之血,你敢杀吗?杀了我,何人还敢为你效力,何人还敢为你献土,史书会将你这个暴君一笔笔写下,受万载唾骂!” 话音未落,一直隐忍不发的皇帝一脚将他踹倒,踩在钟大胸口,“暴君?朕所为无愧于心,无愧于江山社稷,生前纵横行事,何虑身后骂名?若杀一个你,就有你们养出来的文人口诛笔伐,那是青史对朕不住!” 皇帝伸出手,俯身握住钟大咽喉,声音冰冷,“钟家先祖都担得起一个忠字,但钟守义,你也配?” “你这些账目里,有多少血?”他扬起薛勇带回来的箱笼倒下,厚厚的一沓纸飞出来,有的盖在了钟大脸上。

    极近的距离让人只能看到零星几个字,钟大睁大了眼,看着熟悉的数字和记录方式,从脚底生出一股凉气来。

     “谁?是谁?!” 钟大感受着皇帝手上铁箍一般的力道,本就受伤的脖颈上撕裂般地痛着,随着皇帝一个一个字吐出来,他的呼吸渐渐变得困难,上空盯着他的眼神残忍而冷漠,像是看着一个死人。

     他模糊地想起被囚车羞辱地带回京城时,听到的那些声音。

     “姓钟的疯了”、“这可是叛乱造反,他们是要害死四殿下啊”等等议论声和唾骂声一路不绝,他虽合着眼,但其实都听到了。

     他学了这么多年的经籍史书,自然知道真正的忠臣良将该是什么样子。

    他不服,他为自家委屈,他想要更多,他其实知道,自己并不是与父祖一样的人。

     忠诚?若忠诚能换来优待,自然是好的,但忠诚只换来了皇帝的虎视眈眈,他的父祖们愿意低头,然后泯然众人,但他不愿。

     或许就像薛瑜所说,父亲早年就看出了他身有反骨,才为他定下了这样的名字。

     他知道他完了,但他不后悔。

     钟大用最后的力道,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答应过……我阿姐的!” 皇帝猝然松手,给了他一拳。

    近距离落下的拳头,让钟大呕出一口血,本就脏兮兮的脸上更是看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