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煤渣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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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垒。

    卫东蹬车的腿肚子直打颤,车链卡啦卡啦的声响惊醒了站前广场的野狗。

    阿发的叫骂混着犬吠在夜色里炸开:"张瘸子家的龟孙!明天就让红袖章抄了你的摊!" 寒风灌进卫东裂开的领口,后背上却贴着团温热。

    秀兰不知何时解开了粗布头巾,正用带着煤灰的布条包扎他渗血的手掌。

    "去三里亭,"她往车把上挂了个铁皮罐,"收完早市的菜叶子再分账。

    " 路过国营早点铺时,第一笼馒头刚出屉。

    秀兰数出八个硬币买了两碗豆浆,却把浮着油花的咸豆浆推给卫东。

    "胃寒要喝咸的。

    "她咬开馒头往里面塞雪菜,忽然从兜里摸出个铝制饭盒,"这个抵早上的粥钱。

    " 卫东认出这是父亲厂里发的劳保饭盒,盒盖上还刻着"先进生产者"的模糊字迹。

    去年厂里精简人员,父亲为保住工龄提前退休,这饭盒连同搪瓷缸子都被收走了。

     "城南废品站,"秀兰蘸着豆浆在桌上画路线,"老孙头收金属价高,但会扣秤。

    "她的指尖有细密的裂口,指甲缝里嵌着洗不净的煤灰,画出的地图却精确标出了七个回收点的收购价。

     晨雾中传来叮铃铃的自行车铃响,穿藏蓝制服的市容管理员正在收缴路边摊。

    秀兰突然按住卫东端碗的手:"你妹是不是在红旗小学?"见他点头,快速将麻袋里的旧课本塞进装煤的竹筐,"这些别卖。

    "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卫东翻开卷边的语文课本,扉页上钢笔字工整地写着"温州市国营第二皮革厂子弟小学"。

    父亲出事前常带边角料回家,他用碎皮给妹妹缝的书包,到现在还打着补丁。

     "下午去趟荷花池。

    "秀兰把麻绳缠成团塞进裤兜,"听说那批出口的皮手套被退单了。

    "她说话时右耳缺角的耳垂微微颤动,像片倔强的梧桐叶。

     卫东心头一跳。

    去年广交会后,厂里积压的羊皮边角料堆成了山。

    要是能弄到这些下脚料,加上父亲教的片皮手艺......车把突然歪向左侧,他慌忙回神,发现秀兰正盯着他腰间晃动的皮带头——那是父亲用报废的机械零件改制的。

     "自己做的?"她手指拂过齿轮纹路,冰凉的触感让卫东后颈发麻。

    忽然扯下头绳上的塑料珠,在皮带上比划着说:"这里镶颗红纽扣,夜市上能多卖五毛钱。

    " 太阳终于挣出云层,照在秀兰别在衣领的钢丝发卡上。

    那是用自行车辐条磨成的,弯折处还留着细小的牙印。

    卫东想起昨夜她昏倒时的模样,此刻却像株吸饱了晨光的野麦,在料峭春寒里噼啪拔节。

     他们拐进纺织厂后巷时,早市的人潮正漫过麻石路。

    秀兰突然刹住车,盯着墙根处几卷泛黄的皮革——那是从厂区排水沟漂出来的羊皮碎料,还带着刺鼻的铬鞣剂味道。

     "能帮我搞到缝纫机油吗?"她扯了块皮子对着光看纹路,"再找些报废的拉链头。

    "晨风掀起她糊着煤灰的刘海,露出额角淡粉色的疤痕,像枚新月躺在乌云里。

     卫东感觉心脏在破棉袄里重重跳了一下。

    他想起父亲工装内袋总别着三根缝皮针,想起妹妹磨破的书包带,想起阿发炫耀的走私电子表。

    雾霭正在散去,他看见巷口飘着"发展个体经济"的红色横幅,看见推车卖纽扣的跛脚老汉,看见满地金灿灿的皮料碎屑如同撒落的铜钱。

     "我知道哪有缝纫机。

    "他攥紧车把,手心里秀兰包的布条透着淡淡血迹,"在东风弄堂的知青返城安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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