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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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上 开元中,房琯之宰卢氏也,邢真人和卜自泰山来,房琯虚心礼敬,因与携手闲步,不行数十里。

    至夏谷村遇一废佛堂,松竹森映。

    和卜坐松下,以杖叩地,令侍者掘,深数尺,得瓶,瓶中皆是娄师得与永公书。

    和卜笑谓曰:“省此乎?”房遂洒然。

    方记其为僧时,永公即之前身也。

    和卜谓房曰:“君殁之时,必因食鱼鲙;既殁之后,当以梓木为棺,然不得殁于君私第,不处公馆,不处玄坛佛寺,不处亲友之家。

    ”其后谴于阆州,寄居州之紫极宫。

    卧疾数日,君忽具鲙邀房于郡斋,房亦欣然命驾,食竟而归,暴卒。

    州主命攒椟于宫中,棺得梓木为之。

    开元末,杭州有孙生者,善相人。

    因至睦州,郡守令遍相僚吏。

    时房琯为司户,崔涣自万年县尉贬桐庐丞,孙生曰:”二君位皆至台辅,然房神器大宝合在掌握中,崔后合为杭州刺史,某虽不见,亦合蒙其恩惠。

    ”既而房以宰辅赍册书,自蜀往灵武授肃宗。

    崔后果为杭州刺史。

    下车访孙生,即已亡旬日矣。

    署其子为牙将,以粟帛赈恤其家。

     开元中,上急于为理,尤注意于宰辅,常欲用张嘉贞为相,而忘其名。

    夜令中人持烛于省中,访其直宿者为谁,使还奏中书侍郎韦抗,上即令召入寝殿。

    上曰:”朕欲命一相,常记得风标为当时重臣,姓张而重名,今为北方侯伯,不欲访左右,旬日念之,终忘其名,卿试言之。

    ”抗奏曰:”张齐丘今为朔方节度。

    ”上即令草诏,仍令宫人持烛,抗跪于御前,援笔而成,上甚称其敏捷典丽,因促命写诏敕。

    抗归宿省中,上不解衣以待旦,将降其诏书。

    夜漏未半,忽有中人复促抗入见。

    上迎谓曰:”非张齐丘,乃太原节度张嘉贞。

    ”别命草诏。

    上谓抗曰:“维朕志先定,可以言命矣。

    适朕因阅近日大臣章疏,首举一通,乃嘉贞表也,因此洒然,方记得其名。

    此亦天启。

    非人事也。

    ”上嘉其得人,复叹用舍如有人主张。

     苏颋聪悟过人,日诵数千言,虽记览如神,而父瑰训励至严,常令衣青布襦伏于床下,出其颈受榎楚。

    及壮,而文学该博,冠于一时,性疏俊嗜酒。

    及玄宗既平内难,将欲草制书,甚难其人,顾谓瑰曰:”谁可为诏试为思之。

    ”瑰曰:“臣不知其他,臣男颋甚敏捷,可备指使。

    然嗜酒,幸免沾醉,足以了其事。

    ” 玄宗遽命召来。

    至时宿酲未解,粗备拜舞。

    尝醉呕殿下,命中人卧于御前,玄宗亲为举衾以覆之。

    既醒,受简笔立成,才藻纵横,词理典赡。

    玄宗大喜,抚其背曰:”知子莫若父,有如此邪?”由是器重,已注意于大用矣。

    韦嗣立拜中书令,瑰署官告,颋为之辞,薛稷书,时人谓之”三绝”。

    颋才能言,有京兆尹过瑰,命颋咏”尹”字,乃曰:”丑虽有足,甲不全身,见君无口,知伊少人。

    ”瑰与东明观道士周彦云素相往来,周时欲为师建立碑碣,谓瑰曰:”成某志不过烦相君诸子:五郎文,六郎书,七郎致石。

    ”瑰大笑,口不言而心服其公。

    瑰子颋第五,诜第六,冰第七,诜善八分书。

     玄宗御勤政楼,大张乐,罗列百伎。

    时教坊有王大娘者,善戴百尺竿,竿上施木山,状瀛洲方丈,令小儿持绛节出入于其间,歌舞不辍。

    时刘晏以神童为秘书正字,年方十岁,形状狞劣,而聪悟过人。

    玄宗召于楼上帘下,贵妃置于膝上,为施粉黛,与之巾栉。

    玄宗问晏曰:”卿为正字,正得几字?”晏曰:”天下字皆正,唯'朋'字未正得。

    ”贵妃复令咏王大娘戴竿,晏应声曰:”楼前百戏竞争新,唯有长竿妙入神,谁谓绮罗翻有力,犹自嫌轻更著人。

    ”玄宗与贵妃及诸嫔御,欢笑移时,声闻于外,因命牙笏及黄文袍以赐之。

     杨国忠之子暄,举明经。

    礼部侍郎达奚珣考之,不及格,将黜落,惧国忠而未敢定。

    时驾在华清宫,珣子抚为会昌尉,珣遽召使,以书报抚,令候国忠具言其状。

    抚既至国忠私第,五鼓初起,列火满门,将欲趋朝,轩盖如市。

    国忠方乘马,抚因趋入,谒于烛下,国忠谓其子必在选中,抚盖微笑,意色甚欢。

    抚乃白曰:”奉大人命,相君之子试不中,然不敢黜退。

    ”国忠却立,大呼曰:”我儿何虑不富贵,岂藉一名,为鼠辈所卖耶?”不顾,乘马而去。

    抚惶骇,遽奔告于珣曰:”国忠恃势倨贵,使人之惨舒,出于咄嗟,奈何与校其曲直!”因致暄于上第。

    既而为户部侍郎,珣才自礼部侍郎转吏部侍郎,与同列。

    暄话于所亲,尚叹己之淹徊,而谓珣迁改疾速。

     萧颖士开元二十三年及第,恃才傲物,漫无与比,常自携一壶,逐胜郊野。

    偶憩于逆旅,独酌独吟。

    会有风雨暴至,有紫衣老人领一小童避雨于此。

    颖士见其散冗,颇肆陵侮。

    逡巡风定雨霁,车马卒至,老人上马,呵殿而去。

    颖士仓忙觇之,左右曰:”吏部王尚书,名丘。

    ”初,颖士常造门,未之面,极惊愕。

    明日,具长笺造门谢,丘命引至庑下,坐责之,且曰:”所恨与子非亲属,当庭训之耳。

    ”顷曰:”子负文学之名,倨忽如此,止于一第乎?”颖士终扬州功曹。

     润州刺史韦诜,自以旅望清华,尝求子婿,虽门地贵盛、声名藉甚者,诜悉以为不可。

    遇岁除,日闲无事,妻孥登城眺览,见数人,方于园圃有所瘗。

    诜异之,召吏指其所,使访求焉。

    吏还白曰:”所见乃参军裴宽所居也。

    ”令与宽俱来,诜话其由,宽曰:”某常自戒,义不以苞苴污其家。

    今日有人遗鹿,置之而去,既不能自欺,因与家僮瘗于后园,以全其所守。

    不谓太守见之。

    ”诜因降阶曰:”某有息女,愿授吾子。

    ”裴拜谢而去。

    归谓其妻曰:”尝求佳婿,今果得之。

    ”妻问其谁,即向之城上所见瘗物者。

    明日,复召来,韦氏举家视其帘下,宽衣碧衫,疏瘦而长,入门,其家大噱,呼为鹳鹊,诜妻涕泣于帷下。

    既退,诜谓其妻曰:”爱其女,当令作贤公侯之妻,奈何白如瓠者,人奴之材?”诜竟以女妻之,而韦氏与宽偕老,其福寿贵盛,亲族莫有比焉。

    故开元天宝推名家旧望,以宽为称首。

     姚元崇与张说同为宰辅,颇怀疑阻,屡以事相侵,张衔之颇切。

    姚既病,诫诸子曰:”张丞相与我不叶,衅隙甚深。

    然其人少怀奢侈,尤好服玩,吾身殁之后,以吾尝同寮,当来吊。

    汝其盛陈吾平生服玩宝带重器,罗列于帐前,若不顾,汝速计家事,举族无类矣;目此,吾属无所虞,便当录其玩用,致于张公,仍以神道碑为请。

    既获其文,登时便写进,仍先砻石以待之,便令镌刻。

    张丞相见事迟于我,数日之后必当悔,若却征碑文,以刊削为辞,当引使视其镌刻,仍告以闻上讫。

    ”姚既殁,张果至,目其玩服三四,姚氏诸孤悉如教诫。

    不数日文成,叙述该详,时为极笔。

    其略曰:”八柱承天,高明之位,列四时成岁,亭毒之功存。

    ”后数日,果使使取文本,以为词未周密,欲重为删改。

    姚氏诸子乃引使者示其碑,且告以奏御。

    使者复命,悔恨拊膺,曰:”死姚崇犹能算生张说,吾今日方知才之不及也远矣。

    ”李适之既贵且豪,常列鼎于前,以具膳羞。

    一旦庭中鼎跃出相斗,家僮告适之,乃往其所,酹酒自誓,而斗亦不解,鼎耳及足皆落。

    明日,适之罢知政事,拜太子少保,时人知其祸未止也。

    俄为李林甫所陷,贬宜春太守。

    适之男霅为卫尉少卿,亦贬巴陵郡别驾。

    适之至州,不旬月而终,时人以林甫迫杀之。

    霅乃迎丧至都,李林甫怒犹未已,令人诬告于河南府,杖杀之。

    适之好饮,退朝后即速宾朋亲戚,谈话赋诗,曾不备于林甫。

    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