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兵部官选将练师教场中招军买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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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回兵部官选将练师教场中招军买马 诗曰: 十八羽林郎,戎衣事汉王。

    臂鹰金殿侧,挟弹玉舆傍。

    驰道春风起,陪游出建章。

    侍猎长杨下,承恩更射飞。

    尘生马影灭,箭落雁行稀。

    薄雾随天仗,联翩入琐闱。

     却说万岁爷道:“征进西洋,还要用指挥官一百员,千户官一百五十员,百户官五百员,着兵部官逐一推来看,铸印与他。

    ”兵部尚书俯伏丹墀,稽首顿首,奏道:“陛下选将征西,事非小可,须则是个智勇具足,文武兼资,马到功成,旗开得胜,方才不辱灭了朝命。

    似此任大责重,小臣未敢擅便。

    ”圣上道:“卿意何如?”兵部道:“依臣所奏,宽赐钦限,容臣等会同五府侯伯,教场之内严加考校,拔其尤者来复朝命。

    未审圣意若何?”奉圣旨:“依卿所奏,限三日内回报。

    ”即时御驾转宫,文武百官班散。

     兵部尚书归衙,移咨五府,五府侯伯传示各营,示仰各卫指挥,各所千、百户、各备军营器械马匹,俱限明日黎明齐赴大教场内操演武艺,比较胜负。

    中间武艺高强,韬略娴习,即便疏名进朝,请旨挂印,前往征西。

     不觉的月往日来,就是三更五鼓,鸡唱天明。

    兵部尚书开了棍,搭了桥,竟投大教场而来。

    那些京营里的将官,人头簇簇、马首相挨,不在话下。

    还有一班五府公、侯、伯、子、男,貂蝉满座,弁转疑星。

    只见兵部尚书进了营,各各相见,相见已毕,叙次坐下。

    各官投参,尚书把个投参的手本查一查,大略约有二千四百余员。

    尚书心里想道:“今日多中捞摸,想必得个好将官也。

    ”即时上了将台,东首扯起一杆“为国抡材”四个大金字的旗号,西首扯起一杆“钦差选士”四个大金字的旗号。

    即时传下将令:各官先试弓马,次试弩箭,三试枪,四试刀,五试剑,六试矛,七试盾,八试斧,九试钺,十试戟,十一试鞭,十二试锏,十三试挝,十四试叉,十五试钯,十六试白打,十七试绵绳,十八试套索。

    一十八般武艺,件件考全。

    这一考不至紧,把这些将官都考倒了。

    投参时原有二千四百馀员,及至考校已毕,把个纪录簿儿来总一查,恰好的去了一千七百馀员,止得七百员。

    登簿中间,却有张相等一十八名,现任指挥之职;铁楞等三十六名,现任千户、百户之职。

    这两班儿却是与众不同,一十八般武艺,无不精通;三略六韬,无不习熟。

    尚书心下十分欢喜,即时类集,表奏朝廷,只是钦限少了五十名。

    五府侯伯说道:“千日之长,一日之短。

    ”一个人计上了几个,满了钦限,各官散场。

    直到明日五鼓,金鸡三唱,曙色朦胧,宫里升殿,百官进朝。

    正是: 紫殿俯千官,春松应合欢。

    御炉香焰暖,驰道玉声寒。

    乳燕翻珠缀,祥乌集露盘。

    宫花一万树,不敢举头看。

    万岁爷升殿,百官进朝,文武班齐,奏章已毕。

    兵部尚书出班俯伏,万岁山呼,稽首顿首,奏道:“臣蒙圣恩考选诸将,考选已毕,今将堪任指挥一百员,堪任千户一百五十员,堪任百户五百员,具有札子上呈。

    ”奉圣旨接上来看。

    圣旨看了,说道:“各官现在何处?”尚书道:“现在午门外听宣。

    ”奉圣旨宣进来。

    只见那七百五十员将官奉了圣旨,蜂涌而来,进了朝门,一字儿跪着丹墀之下。

    黄门官奏道:“介胄之士不拜,各官平身。

    ”各官齐声呼上一声:“万岁,万岁,万万岁!”站将起来。

    只见: 一个个头戴的烂金盔映日,一个个身穿的锁子甲铺银。

    一个个扎袖儿半宽半窄,织成五彩文章;一个个绦须儿不短不长,斜拽三春杨柳。

    一个个挂一把戒手刀,夜静青龙偃月;一个个挎一口防身剑,秋高白虎临门。

    一个个掩心镜儿明幌幌,照耀乾坤;一个个兽吞头儿黑沉沉,铺堆烟雨。

    一个个弓衣儿边边,早三弦,昼三弦,晚三弦,弦上擐许多的虎豹;一个个箭壶儿小小,上八洞,中八洞,下八洞,洞里有无限的神仙。

    一个个远望处,绀地勾文,虎头连壁,赫奕兮最是英明;一个个近前时,虬龙列象,搂堞成形,炳烂兮越加壮丽。

    一个个擦掌摩拳,嗞牙徕齿,略略绰绰,那里再寻这个混世魔王?一个个横眉竖发,斗角拳毛,伛伛兜兜,就是生成狠的当年太岁!正是:浑身有胆能披难,奋武何人敢敌锋?豺虎阵中驱战马,貔貅队里捉真龙。

     奉圣旨:“首事的铸印与他,协同的关防管事。

    ”各各谢恩而退。

    圣上道:“征进西洋,还用管粮草的官几员,阴阳官几员,通译番书官几员,精通医药的医官几百员,医士几十名,该部知道。

    ”即时户部尚书点本部浙江司郎中某官一员进呈,钦天监点阴阳官某共十员进呈,四夷馆点通译番书某共十员进呈,太医院点医官一百名、医士三十名进呈。

    奉圣旨:“各该到任听调。

    ”有诗为证,诗曰: 耀武扬威海上洲,百官济济借前筹。

    襟据华夏未为远,俯仰堪舆不尽游。

    任是怪禽呼姓字,何难海鸟佐朋俦。

    明朝来享来王日,一统车书阙下收。

     圣旨道:“征进西洋,还用精兵十万,名马千匹,该部知道。

    ”兵部领了招兵的旨意,太仆寺领了买马的旨意。

    不旬日之间,兵部招了十万雄兵,每日间在于教场中分班操演,就在长干门外扎了五个大营,分个中左右前后。

    这个“中”,却不是留守中、武功中、济阳中、武城中、富唂中、大宁中。

    这个“左”,却不是金吾左、羽林左、府军左、留守左、虎贲左、永清左、武功左、武骧左、腾骧左、潘阳左、神武左。

    这个“右”,却不是金吾右、羽林右、燕山右、留守右、虎贲右、永清右、武功右、武骧右、义勇右、腾骧右、潘阳右。

    这个“前”,却不是金吾前、羽林前、府军前、燕山前、留守前、义勇前、忠义前、大宁前。

    这个“后”,却不是金吾后、府军后、留守后、义勇后、忠义后。

    他自操自演,自扎自营,只在伺候圣旨调遣。

    有一阕《从军行》为证,诗曰: 穹庐杂种乱金方,武将神兵下玉堂。

    天子旌旗过细柳,匈奴运数尽枯杨。

    关头落月横西裔,塞下凝云断北荒。

    漠漠边尘飞众鸟,昏昏朔气聚群羊。

    依稀蜀杖迷新竹,仿佛胡床识故桑。

    临海旧来闻骠骑,寻河本自有中郎。

    坐看战壁为平土,近侍军营作破羌。

     兵部尚书复了招兵的本,奉圣旨:“该部严加训练,俟征西之日调发。

    ” 却说太仆寺领了买马的旨意,遍寻天下名马,不旬日之间,马已齐备了。

    这个马却不是等闲的马,尽是些飞龙、赤兔、骏□、骅骝、紫燕、骕骦、啮膝、隃晖、麒麟、山子、白蚁、绝尘浮云、赤电、绝群、逸骠、騄骊、龙子、麟驹、腾霜骢、皎雪骢、凝露骢、照影骢、悬光骢、决波騟、飞霞骠、发电赤、奔虹赤、流金□、照夜白、一丈乌、五花虬、望云骓、忽雷駮、卷毛驺、狮子花、玉骦騕、红赤拨、紫叱拨、金叱拨;就是毛片,也不是等闲的毛片,都是些布汗、论圣、虎喇、合里、乌赭、哑儿爷、屈良、苏卢、枣骝、海骝、栗色、燕色、兔黄、真白、玉面、银鬃、香膊、青花;就是马厩,也不是等闲的马厩,都是些飞虎、翔麟、吉良、龙(马某)、驺駼、駃騠、(马宛)鸾、六群、天花、凤苑、荒豢、奔星、内驹、外驹、左飞、右飞、左方、右方、东南内、西南内。

    这个太仆寺马匹齐集,只是伺侯旨意发落。

    有一阕《天马歌》为证,诗曰: 汉水扬波洗龙骨,房星堕地天马出。

    四蹄蝶躞若流星,两耳尖流如削竹。

    天闲十二连青云,生长出入黄金门。

    鼓鬃振尾恣偃仰,食粟何以酬主恩。

    岂堪碌碌同凡马,长鸣喷沫奚官怕。

    入为君王驾鼓车,出为将军静边野。

    将军与尔同死生,要令四海无战争,千古万古歌太平! 太仆寺复了买马的旨意,奉圣旨:该本衙门牧养,俟征西之日发落。

    ”明日万岁爷升殿,百官进朝,净鞭三下响,文武两班齐,一道圣旨,竟往长干寺宣国师进朝。

     却说金碧峰在长干寺里领着非幻徒弟、云谷徒孙,更有本寺饮定上人、古聸上人、广宣上人、灵聪上人、元叙上人,讲经说法,正果朝元。

    忽闻得圣旨召,你看他:头戴的瓢儿帽,身穿的染色衣,一手钵盂,一手禅仗,大摇大摆,摆上金銮殿来。

    万岁爷看见个碧峰长老远来,忙传圣谕,着令当驾的官看下绣墩赐坐。

    长老见了万岁,打个问讯,把个手儿拱一拱。

    圣上道:“不见国师,又经旬日。

    ”长老道:“贫僧知得上位连日有事,选将练师,招军买马,故此不敢擅自进朝,恐妨军国重务。

    ”圣上道:“但说起个选将练师,我心上就有许多不宽快处。

    ”长老道:“为何有许多不宽快处?”圣上道:“枉了我朝中九公、十八侯、三十六伯,都是位居一品,禄享千钟,绩纪旂常,盟垂带砺,一个个贪生怕死,不肯征进西洋。

    ”长老道:“怎见得不肯征进西洋?”圣上道:“是我前日当朝廷之上,取了几颗四十八两重的坐龙金印,并没有一个公、侯、伯肯出班挂印征西。

    ”长老道:“这正使合该是司礼监太监,协同合该是兵部尚书。

    ”圣上道:“国师是何高见?”长老道:“贫僧夜观乾象,只见帅星入斗口,光射尚书垣。

    ”圣上道:“钦天监也曾说来,但不知这斗口可是三宝太监么?”长老道:“是谁保举三保太监来?”圣上道:“是刘诚意保举的。

    ”长老道:“钦天监该连升他三级,刘诚意该进爵公侯。

    ”圣上道:“怎见得钦天监该连升他三级,刘诚意该进爵公侯?”长老道:“钦天监阴阳有准,刘诚意天地无私。

    ”圣上道:“钦天监阴阳有准,这个是了,怎见得刘诚意天地无私?”长老道:“满朝文武百官,俱征不得西洋,止有三宝太监下得西洋,征得番,这是个天造地设的。

    刘诚意直言保举,却不是个天地无私?”圣上道:“怎见得三宝太监下得海,征得番?”长老道:“三宝太监不是凡胎,却是上界天河里一个虾蟆精转世。

    他的性儿不爱高山,不爱旱路,见了水便是他的家所,故此下得海,征得番。

    ”圣上道:“怎么兵部尚书去得?”长老道:“兵部尚书也不是个凡胎,却是上界白虎星临凡。

    有了这个虎将镇压军门,方才个斩将搴旗,摧枯拉朽。

    ” 万岁听见这两个元帅都是天星,心里想道:“世上那里有这许多的天星?只怕明日征西洋有些做话吧。

    ”忙问道:“左右先锋,国师可曾知道?”长老道:“贫僧知道。

    ”圣上道:“国师何事得知道?”长老道:“贫僧都是个未卜先知的。

    ”万岁爷心里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