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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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他只要推她她就抱得更紧,活脱脱一条八爪章鱼。

     “杜晓苏!”他拍着她的脸,“你住哪儿?” 她不应声,“唔”了一下,下巴在他胸口磨蹭了两下,头一歪又睡着了。

     没本事还在席间那样喝。

     车到了别墅大门前,司机替他们打开车门,他又用力拍了拍她的脸颊:“喂!” 她没任何反应。

     算了,把她扔车上睡一夜得了。

    只是她抱着他的腰,她不动,他也下不了车。

     “杜晓苏!”他又叫了她一声,仍旧没反应。

     他伸手掐她的虎口,她疼得“嗯”了一声,终于睁开眼睛,长而微卷的睫毛,仿佛蝴蝶的翼,微微颤动着。

     “司机送你回去。

    ”他终于拉开她的一条胳膊,“我要下车了。

    ” 她的脸半扬着,白皙的肌肤在车顶灯下近乎半透明,似乎有点像冰做的,呵口气都会化。

    她傻乎乎地笑着,仿佛没听明白他的话,她凑过来,把另一条胳膊重新围上来,仿佛孩子般娇嗔:“你长胖了。

    ”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他的脸颊,“这儿!”然后是下巴,“还有这儿!” 没等他反应过来,她忽然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脸一扬就吻住他。

    她呼吸里有浓重的酒气,滚烫的唇仿佛一条鱼,在他嘴唇上滑来滑去,不不,那是她的舌头。

    他本能地想要推开她,她却收紧了手臂,唇上更用力地吸吮,他想要说什么,可是一张口她的小舌头就趁机溜进去,把他所有的声音都堵住了。

    她的脸烫得吓人,嘴唇也烫得吓人,整个人就像一团火,狠狠地包围住他。

    他有点狼狈地用力挣扎,终于把她甩开了。

     司机早就不知去向,花园里只听得到秋虫唧唧,不远处有一盏路灯,照进车里来。

    其实车顶有灯,照着她的脸,双颊通红,她半伏在车椅背上,醉眼迷离。

     “邵振嵘,”她的声音很低,喃喃的,仿佛怕惊醒自己,“我真的很想你。

    ” 他怔在了那里,她慢慢地阖上眼睛,睡着了。

     夜色已经深了,客厅里没有开灯,有一大半家具都沉浸在无声的黑暗里。

    客厅的落地窗正对着东墙一垣粉壁,墙下种着竹子,前面地下埋着一排绿色的射灯,灯光勾勒出支支翠竹,细微如画。

    竹影映得屋中森森的碧意,沉沉如潭。

    这里总让他想起家中父亲的书房,齐檐下千竿翠篁,风吹萧萧似有雨声。

    隔得很远可以听见前面院子里的电话响,偶尔有人走进来,都是小心地放轻了脚步。

     临窗下的棋枰上散落着数十子,在幽暗的光线下反射着清冷的光辉,这还是一个多月前他随手布下的残谱,打扫情节的人都没敢动。

    他很少过来这边住,因为屋子大,虽然是中式的别墅,管家负责安排,把这里打理得很干净舒适,但他总觉得烧了些生气。

    所以偶尔出机场太晚了,懒得过江,才会在这边休息。

     借着射灯隐约的绿光,他把那些黑的白的棋子收进棋盒中去,哗啦哗啦的声音,又让他想起小时候学棋,学得很苦,但姥爷执意让他拜在名师门下,每日不懈。

     姥爷说:“涛儿性稳重,不必学棋。

    嵘儿性恬淡,不必学棋。

    你的性子太粗砺,非学不可。

    ” 说这话时,振嵘还是个四五岁的小不点儿,自己也不过六七岁,似懂非懂。

     那样的时光,却已经都过去了。

     他走下台阶,坐在院中的藤椅上,点燃一支烟。

     天是奇异的幽兰,仿佛一方葡萄冻,上面撒了细碎的银糖粒。

    半夜时分暑热微退,夜风很凉,拂人衣襟。

     他想起二楼客房里沉沉睡着的那个女人,就觉得头疼,仿佛真的喝高了。

     他曾见过父母的举案齐眉,也曾见过祖父母的相敬如宾,那个年代有许多许多的恩爱夫妻,患难与共,不离不弃。

     少年时他曾想过,长大后会遇上自己一生钟爱的人,从此后,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可是三千繁华,舞榭歌台,名利场里多的是逢场作戏。

     看多之后,不免厌倦。

     当振嵘带着她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更觉得这是一场闹剧。

     她怎么配?她怎么配得上邵振嵘? 可是振嵘爱她,振嵘是真的爱她,他曾经见过振嵘通红的眼睛,那样攥紧的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