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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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东水先生。

    ” 两人握了握手,然后傅东水才向两位女士介绍了方才那个嘴甜的少年,“这是我儿子,傅半夏。

    小夏,我们到旁边等吧,不要打扰两位阿姨了。

    ” 钱笑看老板娘也向他们父子二人点头致意,估摸着他们应该是住在附近的熟客,老板娘和沈文澜都没有提到“傅太太”,当然也就无言地揭示了傅东水单身爸爸的身份。

     人与人之间有一种介于熟人和陌生人之间的关系,叫做“相过亲”,钱笑一眼就看出这位傅先生理应是哪个慧眼识珠的人介绍给沈文澜的,只是似乎流水无情,落花也无意,两个人坦坦荡荡却又因为相过亲的这层关系,多少有点束手束脚,她当下便自作主张,跑到桌子对面跟沈文澜挤在了一处,“今天人这么多,看来有的好等了,傅先生干脆跟我们挤挤,我们两个女孩子能占多大地方,你们一大一小刚好也可以挤一下,再说人多点也热闹嘛。

    ” 沈文澜看着钱笑八面玲珑的样子,怎好当面驳她面子,只能收拢四肢身躯,尽可能不让人高马大的自己占太多地方。

     钱笑自然是本着好意出发的,你看这傅东水,一表人才不说,成熟稳重就是不少适婚年纪的男人们所没有的,再者别人害怕做后妈,沈文澜这样的情况岂不是正好是“两好合一好”吗?同桌吃饭当然少不了要谈两句话,沈文澜这才知道傅东水是祖传的中医世家,眼下做的也是药材生意,他一个下了海的医师居然还有这身清气真是难能可贵。

     傅半夏全程乖巧,不言不语地专心吃着小笼包,明明是该叛逆的年纪,却能这样懂规矩,不在大人说话的时候随便插嘴,想来平日里家教还是很严的。

    他与傅东水长得只有三分相似,大概是应了传说中的“女儿像爸,儿子像妈”的DNA潜规则,长得比较像他母亲吧。

     钱笑很会抓为人家长的傅东水的心思,“傅先生到底是搞药材的,你看把儿子的名字也起成一味药了,是不是想让儿子也继承你的衣钵,让家传的医术啊、偏方啊都一代代传下去啊?!”这话当然是三分客气七分捧,可是听在少年的耳里可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既然话题都已经说到了自己身上,傅半夏自然是憋不住了,“不是的,我爸说我要不想学,他也不逼我。

    我叫半夏是因为我妈姓夏……”后半句的语调刚刚变成一种炫耀,就已经被父亲叫停。

     “半夏!大人在说话呢,你插什么嘴?”傅东水的声音清清淡淡,如之前的每一句一样平缓,他这句话没有半点怪儿子的意思,只是想让他守规矩而已。

     钱笑刚才还高昂的情绪已经泄了一半,看来又遇到个曾经沧海难为水的,劝一个琵琶别抱已经不易,又遇到一个故剑情深的,想必定是死路一条了。

     “子女是父精母血所成,母亲怀胎、生产都是十分凶险的事,我把妻子的姓用到孩子的名字里也是为了让孩子对母亲的恩德心存感激而已。

    ”傅东水说道,神情却是十足的怀念,正是“取次花丛懒回顾”,看来是打算专心致志父兼母职把孩子养大过一辈子了。

     这次的偶遇让傅东水沈文澜两人终于得以互相留了联系方式,又意外地发现其实他们住得还算近,沈文澜日后能得到一位亦师亦友的知己良朋,也实属情理之中了。

     钱笑为这次无功而返的做媒经历感到惋惜,逛街的时候都还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

    沈文澜见老友为自己的终身大事如此上心,说不感动是假的,“傅东水是好,可他最好的就是一心记挂着早逝的亡妻,现在的男人有几个能像他这样情深意重呢?可我要是跟他好,一来我跟他之间就永远隔着这么个刻骨铭心的,他喜新忘旧是错,不惜取眼前人也是错;二来就算我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要想赢过一个死人,更何况再加上一个青春期的儿子,这不是把我往死里逼吗?”她拿过一件衣服在钱笑身前比了比,“这件好不好?” 钱笑哪能看不出沈文澜的用意,推开她送过来的衣服,“老沈,别人都不问,我可问了啊,”她等到沈文澜默许之后才继续,“你根本放不下,还在等李念琛回头,是不是?”她见沈文澜不回答,举例力证自己的观点,“我看你最近老在家宅着,连任晓东组织的短途旅行都不去,更不要说你换工作的时候明明可以出去散散心的……你是不是担心他回来找你的时候找不到,然后又回美国去啊?”钱笑的声音有些打颤,怕一再提及沈文澜的伤心事会让她支持不住表面上的坚强。

     哪个女人愿意坚强,谁不愿在心爱的男人的庇护下软如棉,柔如水,但往往这个人不爱你,这个人不出现,可女人总还是要活下去,所以她们渐渐收起柔和,把自己的脆弱敏感武装起来。

    表面上再如何刚强的女人背地里大都在等待一个人的怜惜,等待一个人的温柔,让她可以像最软弱的女人一样去依靠,去撒娇。

    女人是猫,可以狂野凶残地活着,也可以被肆无忌惮地宠着。

     作者有话要说:  被人叫“阿姨”真的是一件伤心的事…… ☆、南翔小笼(下) “你放心,我还没傻到以为他会回来,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就好比是刚才的小笼包,而且还是没有那包汤的残次品,人家是地道的美国汉堡,不管怎么搭配也不会在一顿里吃到这两样吧。

    ”沈文澜说着,又重新给钱笑选了一件。

     大概每个人失恋的时候都会有不同的症状,有些人暴饮暴食,有些人买醉,有些人寄情工作,有些人纵情山水,而沈文澜,或者只是另一种类别的失恋者吧。

    钱笑看着没有上述任何一种失恋症状的沈文澜,担心她真像曾经说过的那样,再不闯情关了。

     其实沈文澜也没有什么特别,握笔杆子的人还能有多少发泄的方法呢?无非也就只能在文字的堆砌里偶尔快意恩仇一番,此后,沈文澜把所有的失恋情绪都放到那本文集中去了。

    对于曾经有机会与王子同处一马车的女性车夫,她倒是很明白自己不是公主抑或灰姑娘的事实,她把自己与李念琛的一段情以案例分析的角度写出来,对于自己也有念念不忘的执着的这一点,倒是供认不讳的 一个好听且流传千古的爱情故事必定夹杂着爱情事故,但并非所有人都可以化蝶双飞而去,继而成为一段传奇的,更多的人只不过化作了灯蛾,却也终逃不过扑火之运。

     《小笼包与汉堡包的故事》题记 很久以后,当这本文集出版之后,也有人很较真地纠正了沈文澜这个不怎么合适的比喻,“就算是汉堡包,里面夹的也是本帮红烧肉啊!” 这时候已经将近年关了,天气愈发冷,几个到上海好多年的同事都纷纷抱怨起来,“这真的是南方吗?怎么比我们北方还冷啊?我现在没有空调真的是活不下去啊!!!老沈你是怎么过冬的啊?” 沈文澜窝在桌子前,热茶捂着那双一直都捂不暖的手,“你们不习惯吗?”她哀怨地说道,“我快三十年了都还没习惯呢。

    ”她本来就比一般南方女子身形高大,加上裹得严实,更加给人一种“雄壮厚实”的视觉效果。

     临近年关的时候,公司的客情维护压力更大,沈文澜粗看起来挺老实,说话又算得上风趣得体,个头体力更可以顶个把男人用,当然是主管最喜欢带出去的兵了。

    沈文澜的顶头上司是个小巧娇嗲的台湾人,台湾国语似乎永远没有凶狠的语气,比起吴侬软语还要软糯,听得人一阵酥麻。

     朱经理年过三十五却很注重保养,穿着打扮都是日系风尚,换言之就是耐寒抗冻,和沈文澜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走在前头优雅贵气如皇妃出巡,而在后面护送礼物的沈文澜就有些嬷嬷、大内高手二合一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