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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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我们在国外注册过,这次就办个酒而已,没请几个人。

    不过我看你身体这样,怕是去不了。

    ” 张茂低头看看掩盖在棉被中的下半身,纠结地再确认一遍日期,好像真的不能参加他可不能冒伤口崩开的危险血洒翟利婚礼现场。

    他忽然想到还有更重要的问题要问:“我想问的是你们” “没什么特别的。

    ”翟利说,他转转眼珠子要思考措辞,蒋十安噔噔地走进来,手上拎着一塑料袋子樱桃,他嘴巴抿成一条线,转头拿了茶几上堆放的果盘,又旋风似的扭头进洗手间洗水果。

    翟利瞥一眼蒋十安,说:“没什么特别的,跟你们一样,高中在一起,现在结婚。

    ”他想想好似真没什么特别可以介绍的内容,在这场爱情故事中,阻力当然存在,有些苦难没必要和张茂细说。

     张茂想反驳,不一样,但他生生忍住。

     蒋十安把洗好的樱桃端过来放在张茂面前的小桌板上,继续后退几步门神似的往沙发上一坐,刷手机。

    翟利吃着红彤彤的樱桃,随意地说:“你们还要办结婚酒席吗,还是已经偷偷办完了没叫我。

    ”蒋十安捏着手机,下意识去看张茂的脸色,见他神色坦然,竟又被刺痛:“没办,没必要。

    ” 翟利听着就敏感地察觉到这回答不太愉快,果然他转回脑袋去看蒋十安,他低这头脸色苍白,他还以为两人吵架。

    于是一副老大哥的口吻,慢吞吞地说:“有时候生活没必要纠结小事,过去就过去,放自己一马。

    ” 他说完,见张茂眼睛一亮,还以为自己正说到点上。

     送走翟利,张茂有些疲惫地靠在枕头上,他为自己可耻地欺骗了大学时最好的朋友而郁闷。

    人生里许多谎言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就像张茂几个月前已经在隔着大半个中国的城市找到了新工作,可他仍然要兴高采烈地同翟利讨论下周也许可以去什么菜馆吃饭一样。

    他趁着蒋十安送翟利下楼的空当,用手机发送了辞职邮件给人事部同上司。

     赶在蒋十安进病房时,他已经又靠在床头看起了电视。

     新城市他出差前去过一次,是个内陆的新兴三线城市,发展迅速但物价低廉,以张茂的存款可以轻松买下位置稍差的小产权公寓。

    买房子的资金来源于他大学四年蒋十安父母源源不断打给他的资助金,蒋父承诺他蒋十安花多少钱就给他打同样的数目。

    第一笔大学生活费就够张茂开销数年,他跟蒋父蒋母直接地拒绝过接下来的汇款,但他们从来不听,仍然每个月第一天转账到他的账户。

     张茂自认本质是贪婪的,可查阅强奸案件,即便判得重,也不过赔偿百八十万。

    纵然蒋十安双亲将他当做家人,给予和蒋十安一模一样的待遇,但他自己却不能这么没有自觉。

    张茂思索许久最终留下整一百万,其余的钱设置好了定时转账,待他两周后在新城市安顿妥当,钱就会全数回到蒋十安的银行卡中。

     这样他和蒋十安就会毫无牵挂,他们便会一点关系都不再有。

    新的生活需要和旧时代完全割裂,无论曾经经历过什么,翟利的话更加令他坚定自己的想法,“过去的就过去,放自己一马”,他二十多年来活的太辛苦,前半部分胆战心惊,最后的四五年处心积虑地演出。

    他需要把过去全部抛弃,否则是对过去的自己的残忍。

    他仿佛忘记了他和蒋十安之间最重要的纽带,但潜意识里,张茂不愿回想起来。

     等到到了新城市,张茂轻松地畅想未来,他可以立刻买一间小公寓,然后休息一阵子开始上班。

    新工作的报到日期在一个半月后,他有足够的时间修养身体整理新家。

    他普通男人的生活终于要开始,张茂跃跃欲试。

    他在新公司可以和同事们毫无嫌隙地交往,别人拍他肩膀的时候,他可以毫无顾忌地拍回去,男性之间开女性低劣玩笑的时候,虽然他不认同,但也可毫无被刺痛感的加入几句。

     这样的畅游令他周身暖洋洋的,从前他只有仔仔细细想着如何把蒋十安切成碎块才能有的快感,现在却能如此轻易地获得。

    张茂愈发感谢医学科技能给他重新做个普通人的机会。

    得意的张茂晚上吃了药,蜷缩在床上睡觉,将要拆线的伤口却又暗暗涌起一股无赖的瘙痒感。

     【普通朋友(下)】 张茂将这种感觉称为“异常幻肢症”,纵然实际上人体内的器官大都仅有挤压感,而痛觉并不明显,他还是可以将先前超出常理的部分比喻为一块肢体。

    四肢的作用是使用工具,社会学和生物学上将其称为“划分人类和动物的根本差别”,清除的逼以及连带着的一串器官也相同将蒋十安这个人形工具使用得得心应手。

     要说没有成就感是在撒谎,这种成就感就宛如和智力不足的人网络撕逼,明知道隔着网线的对方大概用全世界任何智商测验测试都不能通过60那条划分弱智和正常人的基本线,但还是想,骂。

    不过骂弱智的成就感总还是比较空虚,比不得做其他正经事,张茂对蒋十安的态度也是如此,在他自认为残酷地惩罚过蒋十安之后,他决定放手。

     他在病床上倒数着出院康复的日期,默默在电视上的综艺节目吵闹声中体会腹腔中受过伤的肌肉与肌肉逐渐黏合回去的生长感,他感到下腹有新生命颤动不是上次怀孕时恶心的那种诡异撑破感,而是真正的重生血肉在他的身体里迸发。

    蒋十安却不放他回家,分明,明天拆线之后就可以出院观察,可蒋十安似乎冥冥之中预料到什么,无论如何也不同意出院。

     张茂的主刀医生的巡房医生,一个因为蒋十安花费高价买血而对他刮目相看,一个则因为自己的小学女儿对蒋十安爱的疯狂而对他说的话无条件同意。

    巡房医生的女儿总趁着父亲加班跑到张茂病房里头来,缠着蒋十安念言情小说。

     “‘话说回来,你是怎么惹上那个家伙的呀?那个家伙简直像疯子一样’”蒋十安用匪夷所思的沙哑女声进行言情小说中的角色扮演,张茂静静坐在床上听他发疯。

    他的嗓子不知为什么坏了,最近也在诊室做些治疗,不过就现在的声音表现来看效果不佳。

    蒋十安现在的声音仿佛一把破弓,压在被踩碎的烂提琴上胡乱奏着乐,就这还在面前放一个纸盒企图让别人抛些硬币:“张茂,我念的怎么样?” 他急于让张茂承认自己的嗓子没有坏,可悲又可笑,脸上不用照镜子就知道写满邀功的跃跃欲试,蒋十安已经被医生告知“嗓子喊破治疗只能缓解疼痛”。

    发生在蒋十安自己身上之前,他总以为这种事情是武侠小说里写出来骗人的,原来真的存在。

    他的嗓音是他骄傲的重要资本之一,蒋十安心里清楚,每次和张茂做爱的时候,他如果按着他的双腿,然后低声在他的耳边呼唤他的名字,他的逼便会又紧又湿。

    从前蒋十安认为这是张茂喜欢他的表现,现在看来俱是妄想那么一把好嗓子就更为重要,能调动张茂的性欲。

     小姑娘催促蒋十安继续念,似乎在她的耳朵里,蒋十安可怕的狼外婆似的嗓子并不能让她脱粉。

    蒋十安见张茂又不理他,只把两个眼睛远远盯住电视上聒噪的综艺节目看。

    蒋十安这时候就恨自己不红了,要是红到张茂打开电视每个台都是他的脸,那还不是一箭双雕。

    他愤恨地埋头念言情小说,分角色精神分裂扮演,一会是自强不息女主角,一会是飞扬跋扈富二代,一会又是女主角的胖子朋友,纵然他嗓音坏了,可科班培训出来的情绪还在。

    听的小姑娘是如痴如醉,亲爸过来揪她回家她都不理会。

     好容易送走了粉圈“小大腿”,蒋十安累得嗓子冒烟。

    他往张茂身边一倒,从床头柜上抓张茂的水杯往嘴里灌水。

    所幸杯子中不是热水,不然照他的喝法,嗓子又要脱一层皮。

    他用手背随意地抹抹嘴,撇过头去:“晚餐吃什么啊?饿。

    ”他的脑袋偏在张茂手边,刺的他的手臂皮肤发痒,隐隐约约的,仿佛连带着下头都不适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张茂碰了脏东西似的移开手臂,指尖抓挠那块接触过蒋十安头发的皮肤。

    他随口跟蒋十安说“鲍鱼粥”,蒋十安回答“没问题!”跳起来跑出去买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鲍鱼”这个词。

    蒋十安最喜欢拿这种食物形容他的逼,干净的时候叫“吉利双头鲍”,海水里游过泳的时候叫“风干咸鲍”,来月经的时候最恶心,叫“红烧大鲍鱼”。

    张茂想起来就恶心的呲牙咧嘴,痛恨自己怎么脱口而出了这道菜,待会还怎么吃得下去。

     也许是因为提到这件东西,平静的伤口又开始瘙痒,张茂并紧双腿试图用大腿内侧的肌肉摩擦。

    好在伤口愈合的很好,疼痛感消失的差不多,做这种挤压的动作也不会如何。

    唯有缝线隐约在孔洞里挣扎的撕扯感,提醒着张茂。

     一个诡异的想法从张茂的脑袋里冒出来:医生别不是没切干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