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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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叫萧禁看贺安常,想亲近些,心里又不是滋味。

    不亲近吧,心里更不是滋味。

    他这一归京做了京卫使,再看贺安常已然成了中书要臣,便自然生出一种追逐此人何日能成的念头。

     他看贺安常,就像弟弟看兄长,还是年年仰望的长兄。

    直到他到青平,日日跟着谢净生摸鱼偷鸟,才知道兄长这个词也能不正经的流氓地痞。

    可年纪稍长后,肩上能扛事了,他能和谢净生勾肩搭背叫着哥哥长哥哥短。

    却唯独对贺安常愈发束手束脚。

     这其中滋味,让他长叹一声,只能骂一句没出息。

    那野狗吃了他心思百转的豆沙包,见这人在马上愁眉苦脸,以为他还要再抛几个,便坐在巷口摇尾不走。

     萧禁一见它摇尾讨好的样,脑子里就是自己方才在贺安常面前摇尾巴巴的样儿,不禁恼羞成怒,隔空抽了马鞭,骂道:“吃了小爷的包子还卖甚么乖!快滚蛋!” 野狗一夹尾,讪讪跑了。

    萧禁一看它这畏畏缩缩的背影,心里更窝火。

    却说这小子只想着自己那点别扭心思,已经全然忘记了方才编排谢净生那几句。

     那边京卫司的马也到了平定王府,辛弈才睡下没多久,曲老得了柏九的命,自是不敢入内打扰。

    只将人接了,请吃了顿茶,把萧禁传的话听了就叫人去了。

    过了半个时辰,里边才传来动静。

     曲老入门时还听着大人低声哄着什么,心道这是世子爷又赖床呢。

    曲老止步帘前,出声禀道:“大人,京卫司来人了。

    ” 辛弈一听声,床也不赖了,立刻爬起身去一旁屏风后穿衣。

    柏九怀里空了人,就翻身坐在床沿,取了一侧搭放的外衫随手罩了,出了帘问道:“何事。

    ” 曲老将话呈了,柏九喝茶漱了口,道:“人还没到,不值得念。

    ” 曲老将杯给换了,沉声道:“太子这一程走得快。

    ”江塘水淹了青平长河,阻住了无翰佛山的道。

    太子恐怕早知京中的召令,偏就耐着性子佯装不知绕了远路,将山阴走了一遍,随后脚程奇快,多半是在山阴得了什么消息。

     “马上就立冬了,赶着年会呢。

    ”柏九在椅上坐定,不瘟不火道:“他赶着回来收拾人,山阴自是要去的。

    ” 都道柏九是从山阴贪响大案开始平步青云,辛弈也是从山阴得来的,若说山阴没什么柏九的痕迹,那自是不可能。

    可唯有曲老知道,山阴,还有了不得的事情。

     辛弈正从屏风后出来,经过柏九这椅时俯了身过来。

    柏九仰头靠过去,辛弈伸手给他把后领抚平。

    柏九虽一直牵着笑,可这一手硬是让大人眼里才凝的寒霎时都散完了。

    辛弈耳尖一烫,自觉端了桌上一杯茶,到窗边榻案上看卷宗去了。

     曲老便没再提山阴旧事,退身下去了。

     柏九就着椅靠,不知想着什么。

    辛弈静心看着卷宗,半响没听着动静,目光便转过去,正撞柏九狭眸里。

     柏九笑,“看完了?” 辛弈颔首,慢吞吞道:“太子要回来了吗?” “路上呢。

    ”柏九索性过来坐他对案,翻了卷宗,问道:“顾城棒杀案如何?” 辛弈合卷道:“此案虽为道义,却失纲法。

    ” 顾城棒杀案,是洪兴三十六年顾城知府于宅府之中遭人棒杀。

    作案六人,皆是顾城百姓。

    此案惊动大岚不是因为死了一个知府,而是作案六人案后关押,囚车过道时万人送行,被民间百姓赞称义士。

    当年主审此案的并非初出茅庐的左恺之,而是左恺之恩师蒋泊舟。

    案牵出顾城知府罔顾人伦强抢弟媳,苛刻府税侵占民田,在顾城可谓是无恶不作,无人不恨。

    但蒋泊舟抄知府贪税、归还民田在先,斩杀作案六人在后惹起民愤。

    蒋泊舟一生直硬,唯独此案叫人愤说摘指,不过三年,上奏告老,自此之后大理寺才由左恺之接任。

     这案子不难判,难在众心皆服。

    蒋泊舟为官力行纲法,严律执案,这是没错。

    可顾城百姓遭祸已久,知府只手遮天,上讼层层艰难,若不是逼到绝境,怎么会择一条必死路?柏九将这案子挑出来,是有些意味的。

     辛弈继续道:“民愤实不为蒋大人,而是官制监察。

    大理寺掌案审理,要的就是一个法字。

    正谓纲法不正,国本不稳。

    故此六人,须斩。

    ”他眉间一正,又道:“但地方行官,督察院难以监察审制。

    地方品级压人,权势遮掩,本就是养虎之行,却独独丢了锁链牵制,这是朝廷中枢疏漏。

    知府作恶,督察院年年下巡监察地方官员,却仅仅只停留数日即返。

    想这地头蛇窝里纵横,翻个花就能过了这数日监察。

    此案之后朝廷虽增加下巡之时,却无实用。

    若不想查,就是留十年也查不出东西。

    ” 柏九一直听着,待他说完还递了茶去。

    辛弈接茶润了润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