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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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的雷声,她甚少有柔弱惊惶的时刻,唯一的一次,便是有次半夜雷雨大作,她脸色苍白,胆怯而惶然的靠近他,那是唯一的一次,她肯主动的靠近他,不因为任何目的,不因为任何她所想要获取的,仅仅只因为雷声。

     那几乎是他们之间最平和亲密的一晚,没有争执,没有机心,她孱怯的蜷伏在他怀中,将脸深深埋在他的胸口。

    她芬芳的气息氤氲在他的臂怀,他几乎不敢呼吸,只怕这一刻其实又是一场美梦,随时都会醒来。

    而窗外轰隆隆的巨响,夹着哗哗的雨声,闪电一道接着一道,划破夜空的黑寂,在紫色弧光闪过的一个刹那,可以看见她苍白的面容,眸中满是惊怯的依恋。

     离别后的那两年里,无数个雷雨夜里,他总是自梦中惊醒,惦记着她害怕,她会害怕。

     她却永远不会在身边了。

     他缓慢而迟疑的伸出手去,虚虚的拢住空幻的人形,如果有她,哪怕只是躯壳,也是好的,如果有她,即使她再恨他、再讨厌他,亦是好的。

     没有人知道那种滋味,绝望得几乎可以令人发狂。

     直到他再次望见她。

     她在礼堂外的窗边,装扮如同再寻常不过一个女学生,可是于千人万人海里头,他一眼就望到了。

     那是刻骨铭心的身影,如同烙铁,一处处深深烙在心底。

    期望了太久太多,在看到她的一刹那,犹以为自己又是眼错。

     可是明明是她,真的是她,是她。

     已经有值夜的侍从官听到动静,谨慎的在走廊外放重了脚步走了个来回。

    意在静侯他的传唤。

     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他这样爱她,她也不过视若不见。

    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他成全她:“来人!” “报告。

    ” “将她带出去。

    ”他冷漠的看着她的眼睛:“这个女人意图窃取机密情报,交给六组去处理。

    ” “是。

    ”侍从官谨慎的回答,伸出手来。

     “别碰我。

    ”她微微仰着头:“我自己走。

    ” 她走掉了,地上还扔着她的衣服,暗蓝凤尾图案的旗袍,一尾一尾的翎毛,在灯光下幽幽闪烁着孔雀蓝的光泽。

    一双崭新的白色镂花漆皮鞋,起初被他随手脱下来,一只扔在衣服上,另一只不知踢到了哪里,她是赤着脚走的。

    身侧是圆粗的雕花橡木床柱,他突然发疯一样,将头重重磕在那柱子上,“砰”,沉闷得像是远远有人开了一枪。

    花纹的棱角深深嵌入皮肉中,血凝滞地流下来,痒痒的,像是细微的小虫缓缓的蠕动而下。

    他纹丝未动,仿佛籍着额头上的痛楚,才可以减轻那种椎心刺骨的感觉。

     侍从官在虚掩的门外问:“颜先生?” “滚!”他骤然发作,歇斯底里:“都给我滚!” 门被无声的关上。

     他很慢很慢的,很慢很慢的蹲下去。

    拾起她的衣服,冰凉的缎子,酸凉的水钻,空气里还有她的香气,氤氲不散。

     嗒! 小小圆圆的血印,滴落在她衣服上,血糊住了他的眼睛,他也并不伸手去拭。

     嗒!嗒! 更多的血滴下来,叠在那孔雀蓝的翎羽上,他眩晕地盯着那片渐渐濡散血红,死死盯着。

     特训科六组是专门负责审问关押间谍的机构,牢房并不大,十步长,六步宽。

    什么都没有,不仅没有床铺,连稻草都没有一根。

    冰冷的水门汀地面,反射着走廊里路灯幽冷的光。

     她抱膝静静坐在角落里,身上还穿着他的寝衣,开司米柔软而轻暖,只是手足已经冻得青紫,渐渐麻木失去知觉。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