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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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瑶解开蓝布包袱,算盘珠子哗啦啦滚在条凳上。

     三姐眼皮突地一跳,那串算珠里混着颗漆色簇新的,在月光下泛着和借条上“伍“字如出一辙的靛青。

     “七五年腊月二十三,三姐说要学记账。

    “ 许瑶指尖掠过算盘梁上的刻痕,那是许父教她拨算珠时留下的,“您说数字该带钩,特意用新买的英雄钢笔蘸靛青墨水演示。

    “ 三姐绞着辫梢的褪色红头绳,嗤笑道:“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和借条有......“ “您当时嗑的瓜子壳,还压在赤脚医生手册第78页。

    “许瑶抖开泛黄的书页,几片葵花籽壳扑簌簌落在村长脚边,“当年您说头疼要借那本书,还回来时偏巧少了讲癔症那章。

    “ 人群里嗡地炸开,几个被三姐借过东西的妇人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交头接耳。

     薛寒垂眼望着水壶表面晃动的光影,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那书是他昨夜翻遍废品站找回的。

     “借条上的'伍'字收笔带钩,可三姐您七六年春摔断右手腕后......“许瑶突然抓起算盘往桌上一拍,三粒算珠蹦起来,正滚到三姐面前,“现在写数字都是横平竖直!“ 三姐踉跄着后退,后腰撞上光荣榜镶着玻璃框的相片。

     相框里她搀着孙志强遗孀的旧照被震得歪斜,露出背面半截泛黄信笺。

     村民乙眼尖地嚷起来:“那不是孙会计的字嘛!“ 许瑶拔下琉璃瓶的木塞,桂花油沁进信笺褶皱,模糊的钢笔字迹在油脂浸润下渐渐清晰。

    “三月六日收三姐玉米二十斤“,落款处孙志强的私章被油渍洇开,和借条上的印泥痕迹重叠如双生。

     “去年闹饥荒,您说家里揭不开锅。

    “许瑶将油瓶往三姐跟前一推,甜腻香气熏得对方脸色发青,“怎么倒有粮食接济孙会计?“ 三姐的远房表弟突然从人堆里挤出来,胳膊上还沾着打谷场的草屑:“许家丫头血口喷人! 那借条分明......“ “分明盖的是我爹刻的木头章?“许瑶拈起算珠往地上一掷,骨碌碌滚到表弟脚边的正是刻着“许记“的算盘坠子,“您昨儿晌午在合作社买的印泥,供销社王婶可记得清楚。

    “ 人群突然让开条道,许母拄着竹杖慢慢挪进来,枯瘦的手指攥着半张卷烟纸。

     三姐瞳孔骤缩那是她偷偷拓印许父私章时垫在下面的纸,烟丝碎末还粘在“许“字最后一横的凹槽里。

     夜风卷起晒谷场的碎麦秸,薛寒的水壶突然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众人回头望去,晾衣绳上的床单被风掀起,月光透出密密麻麻的补丁那针脚与三姐“精心缝制“的劳模围裙如出一辙。

     村长摩挲着光荣榜的裂痕,目光落在三姐裤脚沾着的红漆碎末上。

     当年刷墙时短了的半桶红漆,似乎和孙会计家新打的五斗柜颜色格外相衬。

     月光在晒谷场的水洼里碎成银鳞,村长弯腰捡起沾着瓜子壳的赤脚医生手册,指腹摩挲着被撕去的页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