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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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儿留了下来,有几位大臣辅佐监国。

    他送我到宫门口,默默地看着我,不置一词。

    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还远没有如此沉重的背负。

    我不忍看他黯淡的眼神,转身上了马车。

     “母亲!”我听见季友唤我,挑开帘子寻声而去。

    他牵着苏平的手,站在马车边上仰头看我。

    “母亲,路上小心,记得早点回来。

    ”每个人都一脸阴霾,只有他还扬着不谙世事的笑脸,像乱葬岗上一朵绝世的白花。

     我看着他的眼睛,轻轻点头,心里一阵抽痛。

    季友,你还只是一个八岁大的孩子,生在宫廷,就已经过早的学会了藏匿声色。

     “出发!”姬允粗喝一声,若崩厥角。

    纵华裳蔽体,也难掩其怯,喊得这么大声,更让人感觉穷途末路。

     马车缓缓前行,两个孩子落寞的身影渐渐模糊在我的视线里,我才明白自己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不该生下他们,一个不贞的女人,是没有资格当母亲的。

    我本来只想捣毁自己的命盘,却连坐了亲生的骨肉。

     ―――――――――――――――――――― 十几年后,重蹈覆辙,一路之上,城社荒落,满目荆榛。

    初到鲁国的时候,沿途算不上富庶,但也不至破败于此。

    十几年含辛茹苦,我本想留给同儿最好的土地,却还是难逃倾国祸水的宿命。

    流民四散,哀鸿遍地,我不忍卒睹,一路之上都龟缩帘后,不闻不问。

     车行数日,已至齐鲁边界,我也浑然不觉。

    直到前方车队停滞多时,我才探身寻找果儿。

     只见关山起伏,连绵叠嶂。

    我问果儿:“我们路经何处,为何止步不前?” 果儿道:“此处名曰南山,已是鲁国边境,翻过此山,便是齐国故土。

    山道阻长,前方车轮深陷,恐要耽搁半日。

    公主,车里憋闷,要不要出来走走?” 我颔首,由果儿搀扶而出。

    仰之高山,目不可及。

     我低声吟唱:“南山有台,邦家之基。

    乐只君子,万寿无期。

     南山有桑,邦家之光。

    乐只君子,万寿无疆。

    ……” 我问果儿:“还记得这首曲子吗?”果儿点点头,这曲子诸儿曾在生辰宴上为我吟唱,我道:“诸儿祝我寿比南山,原来此处就是南山。

    那年他送我肥马轻裘,如今踏雪已死,我这株桃花,怕也凋零得差不多了。

    南山巍峨千年,又怎是你我可以与之相比的?” 果儿恐我近乡情怯,安慰道:“公主容貌,十年如一日,并没有多少改变。

    ” “只怕变得不是容貌。

    ”我抚了抚心口,当年将诸儿深藏于此,怕是藏得太深了。

     果儿在路边石头上铺了块布帛,扶我坐下休息,有仆从端来肉干果酪。

    姬允也从前面的马车上下来,远远看了我一眼,就扭头离去。

     此处也许没有多少猎户,山中野兽并不怕人,一只狐狸闻见肉香,探头探脑想要靠近。

    我扔了一片肉干过去,它窥伺良久,终于一路小跑,过来取食。

    小兽叼起肉干,回过身才跑几步,就有一支冷箭凭空飞来,直中后心。

    狐狸应声倒地,挣扎了几下,终于死在血泊之中。

     我顺着箭矢飞来的方向看去,姬允持弓的左手还未放下,僵直地停在半空,冷冷地与我对视。

     “南山崔崔,雄狐绥绥。

    鲁道有荡,齐子由归。

    既曰归止,曷又怀止? 葛屦五两,冠緌双止。

    鲁道有荡,齐子庸止。

    既曰庸止,曷又从止?……” 空谷之声,高遏行云,不知何处山民讽咏新曲。

     姬允闻此唱词,积羞成怒,指天长啸:“谁唱此曲?谁唱此曲?给我滚出来!” “取妻如之何?必告父母。

    既曰告止,曷又鞫止?…… 取妻如之何?匪媒不得。

    既曰得止,曷又极止?……” 歌声始终萦绕不去,姬允忿然举弓,却无的放矢。

    他大吼一声,当空三箭,折弓而去。

     我慢慢收回眼神,寻着狐狸死去的方向,看见草垛之中几只幼仔,正嗷嗷待哺。

     狐死首丘,果有其事。

     身在齐鲁之交,进退惟咎,就不知我死后,要面朝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