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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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冉清桓声音沙哑地说道:“放手。

    ” 这是当朝第一个敢把刀子架在九五之尊的脖子上,威胁着让他放手的人,郑越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就算当年初识,两个人针锋相对的时候,也只是唇枪舌剑而已,从来没有动过刀子,那人的眼睛里是没有温度的空洞和疏离的冷淡:“清桓……” “放、手。

    ” 郑越极缓极缓地从他身上把双手撤回来,冉清桓撑着墙壁站起来,五指几乎要插到墙壁里面去,但是尽管有些摇晃,他却没有丝毫的佝偻。

    他把门打开,略微低着头靠在门扉上:“天色已晚,臣恭送皇上。

    ” 依稀是那年在锦阳里那满是毒气和半死不活的瘾君子的小黑屋里面,彬彬有礼却有着说不出嘲讽意味的言语,郑越忽然有种感觉,好像一切在兜兜转转间又回到了原点,可是那时候的锦阳王满心的算计,到底能够从容不迫应对……如今呢? 他终于叹了口气,离开了。

     原是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这般千丝万缕牵肠挂肚的情绪,让人前一刻顾忌着不愿半分惹他不快,只觉就算倾尽所有也要护他周全,后一刻却化身妖魔,将他伤得体无完肤,这便是身不由己处么? 若真是如此,可见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了,郑越的脚步从来没有这般沉重过,身后一直听不见合扉的声音,他不敢回头去看,忽然那当年南面称孤、序八州而朝同列的天子失却了所有的勇气,甚至不敢顿一顿,回头看一眼那个人的样子和表情,仿佛这样一眼下去,便真的是万劫不复一样。

     原来这情,竟比自己想象得还要深重。

     直到郑越的身影已经再看不见,偌大的一个里院,因了皇上一道谕令而无人敢近前,静得如同坟墓一般时,冉清桓才双膝一软跪在地上,累极了的闭上眼睛。

     凤瑾说,要知道了情的酸甜苦辣,历尽了百世百劫,忘了喜怒哀乐,没了爱憎贪痴,去了六根绝了生趣,已不再算为人他才真正无情。

     若非如此这般,便怎么都是无所适从。

     他想起当年锦阳城里素衣轻裘、满不在乎的走马少年,想起西兽城里高楼临下、如睥睨天下一般的白衣卿相,想起归域边地喝令三军莫敢不从的绝世名将,却怎么都觉得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记忆像是假的一般,那不肯羁留于任何权柄,放浪形骸天地间的人,怎么能和这个独自一个缩在门口,一身难以启齿伤痕、欲哭无泪的可怜人是同一个自己呢? 无怪老人说,千万条路,你千万莫回头。

     回头即是疼。

     一阵悉悉索索的衣服摩擦的声音在他面前停下来,冉清桓睁开眼睛,却见茵茵站在那里,这孩子不通世故,自然被众人阻挡在外面,约莫是天色晚了,看着孩子的人也松懈了,这才让她遛过来。

     他勉强笑笑:“你怎么过来了?” 女孩眨巴着眼睛仔细地看着他,不小心瞥见他衣服上的血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爹,你怎么了,为什么今天不教我念书了?” 茵茵的存在至今仍然是个秘密,知道的人大概只有郑越一个,只是这些日子郑越的心思早已失了沉稳,顾忌不上这件事情了,这女孩儿身体的恢复能力简直惊人,没几天便会跑会跳了,冉清桓每日便抽空教她认字读书,希望有什么能刺激到她的记忆,让她想起什么来。

     没想到她聪明得惊人,几乎有过目不忘之功,一段日子下来,便是冉清桓自己觉得不大有耐性哄孩子,也上了瘾似的,茵茵神智清醒了以后渐渐熟悉了周围的环境和人,也再也没有表现出过那样凶悍野性的一面,反而在察觉到人们的善意后乖巧得很,格外地讨人喜欢。

     他有些费力地想抬起手摸摸茵茵的头,才举起一半,便看见手心有些触目惊心的伤口,怕弄脏了孩子的头发,只得又讪讪地放下。

     “没事,今天有些累了,”冉清桓尽量放柔了声音,“太晚了,茵茵回去睡觉吧,乖。

    ” “好多血。

    ”茵茵眼圈红了。

     “不小心摔了一下。

    ”冉清桓随口道,“我是大人,大人不怕的……” 还没有说完,茵茵却突然小心地捧起他的手,凑在嘴边轻轻地吹。

    女孩抬起头来,带着些期冀似的问道:“还疼不疼?”见冉清桓愣愣地不言语,她又补充道,“环儿阿姨给我上药的时候就是这样吹的,她说吹过了就不疼了,还疼不疼?” 里堵得厉害,突然好像被剥去了那层,哪怕在郑越面前都支撑着自己不示弱一点的硬壳。

     冉清桓伸手搂住茵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