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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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周可晴交到兰子羽手上,又解下身上的狐裘披在她身上:“想我了就来封信,反正我闲人一个,说走便走了,若不来信,我就不上门了,免得贸然打扰二位,惹人讨厌。

    ” 周可晴红了眼圈,嘴里却恨恨地骂道:“多大的人了,油嘴滑舌,好没正经!” 冉清桓牵过兰子羽的马,将缰绳缠在腕子上:“你们驾马车走吧,别的不多说了,说多了矫情,多多保重,兰大哥,记得你今日的话。

    ” 兰子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定不辱命。

    ” 之子于归,远送于南一声扬鞭,马车辘辘地走了起来,地上车辙在素白的雪地上蔓延开去,眼底人千里,周可晴猛地揭开车帘,回头大声道:“清桓,你自己千万保重,三餐不可省,换季添减衣物,不可贪凉……” 冉清桓摇摇头,笑道:“走吧,我还用你惦记么?” 周可晴张张嘴,似乎还想再嘱咐什么,可是大概是要嘱咐的话太多,她竟一时间不知先说什么好。

     冉清桓冲她摆摆手,分明是了然。

     天地茫茫,他们终于还是走得远了。

     冉清桓牵着马站在原地半晌,眯起眼睛,目送着马车缓缓地变小,最后消失在视野里,夜色未央,风从长亭里卷过,发出轻微的呜咽,他一个人站在那里,恍然间竟生出无数感慨,有欣慰、亦有怅然。

    他甚至不着边际地想象,几年后,是不是轮到茵茵出嫁的时候,又让他再经历这么一遭呢? 多半不能,兰子羽他是放心的,可是想起茵茵要嫁给那不知道谁家的臭小子,心里便先忧虑起来。

    他摇摇头,自嘲地笑了一下,茵茵还不到十二岁,到杞人忧天起来了。

     忽然,身后有马车的动静,冉清桓想回过头去,却发现站得太久,厚厚的外套又脱给了周可晴,身上竟冻得有些僵了,动作颇为不灵便。

     赶车的竟然是米四儿,冉清桓挑挑眉,做了个疑问的表情,只见米四儿下车,还不待他有动作,车门便从里面打开,急匆匆地跳出一个人来。

    郑越大步走过来,一把将他裹在自己的披风里,骂道:“送了人还不回来,晚上饭没吃饱,在这站着喝西北风么?” 冉清桓笑着没说话,郑越又拉起他的手,摸了一下自己先打了个冷战,随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带到怀里捂着:“傻笑什么?原来皮糙肉厚还扛冻么?” 三下五除二,连拖带拽,几乎把他脚不沾地地拖上了马车,郑越拉上车门,拉出一条锦被盖在他身上:“头发都快结上冰了……” “郑越,”冉清桓突然打断他,低声道:“多谢了。

    ” 郑越顿了顿,坐过去一点搂住他,叹了口气:“谢我做什么?我年少的时候,太后帮过我很多,虽说自觉不是什么好人,多少良心还是有点的,走便走了,我也没做什么,装不知道,就算成全他们了。

    而且……”他没说下去,却低低地笑笑而且看他们这样双宿双飞,心里安慰了许多,便也觉得有些盼头了。

     第四十八章几层尘埃落定处 太后的丧期一过,上华的春天便来了,花锦暖风,明媚的阳光将房檐上的雪烤化了,顺着瓦片一点一点地滴下来,地上结了一层湿意,却因了天干蒸发得快,没有留下水坑。

     花香从院子角落里面几株白玉兰上弥漫开来,那味道闻着,仿佛人也跟着透出的春意慵懒了起来,难怪人说春天不是读书天。

     冉先生自己消极怠工,靠在廊子里的一个躺椅上闭目养神,猴孩子们放了羊,各自玩疯了,以冉茵茵个混世小魔王为首,闹哄哄一会跑到前院一会跑到后院,连圣祁杨瑾都忍不住跟在一边看热闹。

    只有小佛爷徐思捷还老老实实地坐在他旁边,照理抱着一本书啃,嗯,这回不是律史了,改看神怪传奇了。

     自从冉清桓有一天无意中发现这小家伙手里抱着的砖头居然是一本《辞源》之后,就对他宽泛的阅读兴趣没什么想法了,他有时候甚至怀疑,那些书上的字根本就没入这位佛爷的眼,他就只是习惯于坐在某个安安静静的地方,一个字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