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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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一个人坐在诊室里面翻周成海的衣服。

    翻来翻去,他翻到个钱包,里面打开第一张,便是他们一家四口的全家福。

    那是十多年前,周其琛刚刚被海军航空班挑走的时候照的,白色军装衬得刚刚拉练回来的他肤色黝黑,脸上是窄窄的帽檐都挡不住的朝气。

     周成海总是活在过去的人。

    回忆过去,总比直面现实要容易。

    过去是他做过点小本生意挣过几个小钱。

    过去是周其琛是他见人就提的好儿子,是十里挑一的尖兵。

    他一头扎进去了,是靠着酒精,也是主观意愿。

     就在周其琛走神之际,诊室的门被推开了,周其琛看见他母亲走了进来。

    吴淼看到他,脸上掩不住的惊讶。

    看她这反应,周其琛算是明白了,周成潞虽然说得夸张,可她并没撒谎。

    吴淼是真的不知道他来了。

     周其琛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然后母子两个人对视许久。

     吴淼先开了个口:“周其琛……” 周其琛把周成海的钱包放回去,然后把塑料袋递给了吴淼,一句话也没说,从门口出去了。

     忙完这一切以后,他才发觉自己真的身心俱疲,右耳朵听力还是没有恢复。

    他往自己的行李箱一看,才发现出来得急,自己的药倒是都没有带,还是在省医院楼底下药房自费拿的药。

     他几乎四十八小时没合眼,从和郎峰在北京最后的争执,到接周成潞那个电话,到机场追人没追到,然后一大早上飞到沈阳,又在医院折腾一天,他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旅馆的温度很凉,他进门以后来不及调温度,甚至外套都没脱,就倒在了床上。

     手机在这时候又响起来,他瞥了一眼,屏幕上一片天蓝色是郎峰。

    他怕工作时候接到电话,所以给他的联系人头像没放太亲密的合影,也没放单人照,倒是放了挂在他车里面的KLM蓝色胖胖大头飞机摆件的照片。

     周其琛任电话响着。

    如果郎峰问起来,他肯定要实话实说,交代自己在沈阳这事儿。

    郎峰大概是什么语气怎样答复,他也都能猜到。

    他实在是没有精力应付了。

     郎峰很执着,看他一个不接,又打了一个。

    到第三个,他就没再打。

    事不过三,这也是他们的君子约定。

     周其琛这回临睡着前没想到郎峰,可却是回想起郎任宁的话沈阳的冬天是很冷,冷到要披军大衣。

    你过来,我和他妈妈陪你过年。

     也许在某个平行时空里,他和他们家的命运轨迹和郎峰的短暂又神秘地交汇过零点零一秒。

    自此之后,他们说上不同的语言。

    有些人的好意他即使是脱胎换骨也寻求不到,可有些人的善良却是见了第一面就如免费无偿般乐意施舍。

     他之前觉得郎任宁什么都好,但就是不像个父亲,其实也并不是因为郎任宁不像个父亲。

    父亲对于他来说是半夜玻璃瓶碎裂的声音和习以为常的酒精味,是脱口而出的责骂,是抬起来又放下的手和永远不道歉的嘴。

    郎峰的父亲才是父亲,他自己的,什么也不是。

     第31章 “别看手机了,”郎逸第三次喊她亲哥郎峰,“我好不容易做一次omelette,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五十哦,你专心点。

    不是每个人都能尝到我的手艺的。

    ” “……嗯,sorry,我最后看一下就过来。

    ”郎峰是在慕尼黑落地以后,才发现手机里有个未接来电,来自周其琛。

    那会儿他还在外面忙,白天忙过一天以后就给他回拨了,然后就一次也没打通过。

     那天他是提前从周其琛家里面走了,换了当天的航班回阿姆斯特丹。

    他早早就登机,也把手机调了飞行模式,不接受任何社交媒体的信息。

    他想静下心看看书,可是翻了两页他就看不下去了,脑子里面反复想起周其琛站在他家门口,问他要不要再待一晚上再走那时候的神情。

     他走得干脆利索,对于两个人互相冷静来说是当然有益的。

    可是在周其琛看来,这恐怕跟之前自己在悦国跟他提出来一刀两断那个晚上有点像,都是郎峰自己单方面果决果断,没考虑他的心情。

    他这会儿回过劲儿来,意识到他前一天晚上不应该走。

    他可以说比任何人,至少是任何过往的恋人都更了解周其琛的为人了。

    他应该再留一下一会儿的,哪怕就是陪他单纯地睡一晚上也好。

     想明白这一点了,他心里面包袱就轻了点,打算打电话跟他道个歉,顺便问问他回复得怎么样了。

    可是周其琛死活不接他电话,郎峰的心思自然就不在眼前了,而是飘去了千里之外。

    郎逸难得来他阿姆斯特丹的公寓一次,就赶上郎峰难得心不在焉,在厨房帮她切菜,切两下就洗了手跑到客厅看手机。

     “在等电话啊?”郎逸问他。

     “嗯。

    ” “吵架了啊?” 郎峰叹了口气,然后点头说:“嗯。

    ” 郎逸问他:“怎么了呀。

    ” 郎峰想了想,说:“他重新回去上班之后,我们见的太少了。

    上个月……总共就见了两次。

    三个晚上,四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