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绣骨鸣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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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骨牌在流血。

     裴厌攥着陆青崖留下的信物,指缝间渗出的锈液竟带着体温。

    三百铁甲卫在客栈外列阵,额间刀环碎片发出蜂群般的嗡鸣,与苍狗刀鞘内的震动逐渐同频。

     "他们不是活人。

    "沈知微蜷缩在窗棂阴影里,青灰瞳孔收缩成线,"是蚀心锈养的蛊...哥,你听得见锈哭吗?" 裴厌突然按住右耳——那里有根血管正随着铁甲踏步声鼓胀。

    疤脸妇人的婚帖飘落在地,发黄的纸面显现出暗红纹路,竟是幅皇陵地宫图。

    图中央标着第九鼎的位置,旁边小字写着:"以血亲骨,启锈之门"。

     苍狗刀毫无预兆地出鞘。

     刀光掠过裴厌左腕,血珠洒在骨牌上。

    牌面"咔"地裂开,露出里面半片干枯的指骨——指节处赫然是裴氏男子特有的武骨棱。

     "...父亲的遗骨?" 客栈大门轰然倒塌。

    为首的铁甲卫面甲弹开,露出宰相萧景琰的脸。

    这个本该年过六旬的老人,此刻皮肤下流动着水银般的光泽。

     "裴贤侄。

    "他喉间发出金石相击的怪声,"令尊的骨头,本相养了二十年..." 三百刀环突然齐鸣,裴厌的视野瞬间血红。

     锈毒在血管里唱歌。

     裴厌撞破后墙逃出时,发现自己的血正变成铁砂。

    沈知微背着他跃上屋脊,少女的脊骨凸起如刀脊,每一步都在瓦片上留下锈蚀的脚印。

     "陆大哥给的不仅是路引。

    "她咬破手指在裴厌眉心画符,血痕瞬间被旧疤吸收,"这是‘欺锈咒’,能骗过..." 话音戛然而止。

     裴厌突然掐住她喉咙,右手不受控制地召来苍狗刀。

    刀身完全被锈壳包裹,形如某种深海生物的螯肢。

    更可怕的是,他竟能感知到每个铁甲卫的位置——就像蜘蛛感应网上的震颤。

     "哥...醒醒..."沈知微的指尖刺入他手腕伤口,"你吞过...母环..." 剧痛让幻象暂消。

    裴厌发现自己站在皇陵享殿顶端,脚下是盘旋如巨蟒的神道。

    远处地宫入口处,八座青铜鼎正喷出锈色浓雾,雾中隐约有九尺高的黑影在啃食什么。

     骨牌突然发烫。

    那截指骨立起来,直指黑影方向。

     地宫里的不是鼎。

     裴厌摔进墓道时终于看清,所谓"第九鼎"竟是具青铜棺椁,棺身上延伸出数百条锁链,每根都钉着个锈化到一半的活人。

    棺盖缝隙里探出的东西,让他想起苍狗刀新生的锈壳——但那放大了千百倍,如同海底巨妖的触须。

     "当年师父铸的不是刀。

    "陆青崖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

    这残念通过母环传来,带着将死之人的气音:"是鞘...用来关住..." 骨牌自动飞向棺椁。

    在接触青铜表面的刹那,裴厌右臂突然锈化。

    皮肤金属化的剧痛中,他看见十七岁的自己站在祠堂暗阁里,面前摆着本《裴氏锻刀录》。

    最后一页被撕去了,但残角上留着半句话: "以血饲锈者,永世..." 棺盖轰然洞开。

     涌出的不是锈雾,是无数记忆碎片。

    六岁的裴厌终于看清,雪夜那口铁鼎里煮着的,是三百具嵌着刀环的婴尸。

    而母亲握着的骨刃,正插在父亲心口—— "厌儿,记住..."裴沉舟在融化前大喊,"锈毒怕..." 现实中的青铜棺突然闭合。

    裴厌的锈化右臂被齐齐切断,落在棺盖上的血居然让青铜生出红斑。

    沈知微尖叫着扑来,却被黑影里射出的锈丝缠住脚踝。

     "真是父子情深。

    "宰相的声音从棺椁里传出,带着非人的回声,"可惜裴沉舟到死都不知道..." 苍狗刀突然自行分解,锈壳脱落后的本体竟是截指骨——与骨牌里的残指严丝合缝。

     锈血顺着青铜棺上的纹路蜿蜒而下,那些暗红色的沟壑突然亮起幽光。

    裴厌单膝跪地,断臂处滴落的血珠在半空凝结成铁砂,簌簌落在地宫的黑石板上。

     "哥!"沈知微的尖叫像是隔着一层铁水传来。

    她右腿已经被锈丝裹成银灰色,却还在用匕首割向那些缠绕的丝线,"棺里有东西在...在吃你的血!" 裴厌的视野忽明忽暗。

    苍狗刀分解后悬浮的指骨正发出高频震颤,与骨牌里那截残指相互吸引。

    当两块骨头终于相触的刹那,他听见了父亲的声音——不是记忆残响,而是直接从颅骨内侧响起的轰鸣: "厌儿,看清楚了。

    " 青铜棺上的红斑骤然扩大,整具棺椁如同被烧红的烙铁。

    裴厌的瞳孔里映出十七年前那个雪夜的真实景象:母亲手中的骨刃并非刺向父亲心口,而是插在父亲递来的一柄短刀上。

    那刀身布满血管般的锈纹,正是如今苍狗刀的模样。

     "裴氏锻刀录最后一页..."父亲的声音混着铁器碰撞的铮鸣,"写的不是刀法,是封魔契!" 棺盖突然炸裂。

    涌出的不是锈雾,而是液态的金属洪流。

    那些水银状物质在空中扭曲变形,时而化作婴尸,时而变成戴着宰相脸皮的怪物。

    裴厌的断臂处突然传来钻心剧痛——锈毒正在他体内重新构筑手臂的骨骼。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贤侄的血果然不同。

    "萧景琰的声音从金属洪流中传来,三百铁甲卫的刀环声在地宫四壁形成回音,"当年你父亲用自己武骨封印锈母,今日正好用你..." 沈知微的匕首突然刺入裴厌后背。

    剧痛让他短暂清醒,只见少女的瞳孔已变成完全的青灰色:"哥,我帮你把母环逼到左臂了...只能...断..." 裴厌左手抓住苍狗刀所化的指骨。

    与父亲记忆共鸣的刹那,他终于明白裴氏男子特有的武骨棱是什么——那不是练武形成的骨痂,而是世代镇压锈毒留下的烙印。

     "知微,退后。

    " 他将指骨狠狠刺入自己左肩。

    随着皮肉烧灼的嗤响,整条左臂瞬间锈化成金属。

    但这次裴厌没有抵抗,反而主动引导锈毒流向这条手臂。

    青铜棺中喷出的金属洪流突然转向,如同发现同类的铁水般朝他涌来。

     "你疯了?"萧景琰的声音首次出现波动,"没有裴沉舟的封印术,直接接触锈母会..." 裴厌的锈化左臂插入金属洪流。

    在接触的瞬间,他看到了锈毒本源的真实形态——那是一片不断复制的金属记忆,记载着所有被吞噬者的痛苦。

    而父亲留下的指骨,正是干扰这种记忆的"错误编码"。

     "原来如此。

    "裴厌的声带因锈化而发出金属摩擦声,"锈毒怕的不是血亲骨...是记错的亲情。

    " 他折断自己锈化的左臂,将苍狗指骨塞进断口。

    当这条金属手臂坠入青铜棺时,整个地宫突然寂静。

    三百铁甲卫同时僵直,他们额间的刀环碎片如死去的蝉蜕般脱落。

     沈知微拖着残腿爬过来时,看到裴厌的右眼已经完全变成铁灰色。

    "哥...你的眼睛..." "没事。

    "裴厌用剩下的右手捂住右眼,指缝里渗出的却是铁砂,"父亲当年没说完的话...我现在明白了。

    " 皇陵外的风裹挟着铁锈味,裴厌的右眼视野里,整个世界都蒙着一层猩红的雾。

    沈知微的腿已经半锈化,青灰色的血管像藤蔓一样爬上她的皮肤。

    她咬着牙,用匕首割开裙摆,露出被锈丝侵蚀的脚踝——那些细密的金属丝仍在蠕动,仿佛活物。

     "哥,你的眼睛……"她伸手想碰裴厌的脸,却在即将触及的瞬间被他猛地攥住手腕。

     裴厌的右眼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左眼却仍保持正常。

    他的意识在锈毒侵蚀下时断时续,耳边回荡着铁甲卫的刀环嗡鸣,仿佛三百只毒蜂在颅骨内振翅。

     "先离开这里。

    "他嗓音沙哑,像是喉咙里卡着铁砂。

     远处,皇陵地宫的入口正在坍塌,但那些锈蚀的青铜碎片并未沉寂,而是像某种活物般蠕动着,重新拼合。

    裴厌知道,萧景琰并未真正死去——他的意识仍寄生在锈毒之中,等待下一次复苏。

     沈知微踉跄着跟上他的脚步,每走一步,脚踝的锈丝就收紧一分。

    她额角渗出冷汗,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痛呼出声。

    裴厌忽然停下,猛地扯开自己的衣襟——他的胸口皮肤下,隐约可见细密的金属纹路,如同血管般蔓延。

     "母环……在扩散。

    "他低声道。

     沈知微呼吸一滞。

     裴厌体内的"母环"是锈毒的核心,原本被封印在苍狗刀中,如今却已融入他的血肉。

    若不能抑制,他迟早会变成萧景琰那样的怪物——一具被锈毒操控的活尸。

     "陆大哥说过……"沈知微嗓音发颤,"裴氏血脉能压制锈毒,但需要……" "需要什么?"裴厌盯着她。

     沈知微沉默一瞬,摇头:"他没说完。

    " 裴厌冷笑一声,不再追问。

    他撕下衣角,缠住沈知微的脚踝,暂时阻隔锈丝的侵蚀。

    随后,他抬头望向远处的山峦——那里是北邙山,裴氏祖坟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