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钟裂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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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着2010年上海世博会志愿者的蓝色制服,防毒面具却是用海宝玩偶的头颅改造的。

    当这人解开密封罐时,陆远看见里面装着融化的蜡笔——正是母亲失踪那晚攥在手里的朱红色笔。

     "那是......" 少年掐紧了陆远的手腕。

     志愿者将蜡笔液倒入羊水池的瞬间,所有编钟胚胎发出高频啸叫。

    池水剧烈翻涌,浮现出无数个正在画太阳的儿童身影。

    他们的蜡笔画在羊水表面燃烧,火焰不是常见的橙红,而是铀玻璃在临界状态下的幽蓝。

     陆远右臂突然传来剧痛。

     他卷起袖子,发现童年接种牛痘的疤痕正在裂开,皮下钻出青铜质地的根须。

    那些根须自动伸向最近的编钟胚胎,在触及羊水的刹那,他看见自己七岁的记忆如胶片般被抽离: 母亲在防辐射门前擦掉他嘴角的蜡笔碎屑; 父亲把挖掘出的青铜器碎片藏进他的书包夹层; 某个午夜,穿GRU制服的陌生人往他手臂注射了带着三星堆泥土味的药剂...... "他们在用我们的记忆喂养兵器。

    "少年用蜡笔烧断蔓延的根须,"编钟成型那天,所有被哺乳过的战争都会复活。

    " 腔室突然剧烈收缩。

     肉壁挤出大团大团的血色泡沫,泡沫中浮动着青铜乳牙。

    哺乳者们集体转向他们藏身的角落,面具下的呼吸器发出抽水泵般的轰鸣。

    最年轻的医护兵举起针管,管中液体泛着和羊水池同样的幽蓝。

     少年拽着陆远撞向最薄的肉壁。

     撕裂的甬道外,暴雨中的上海正在发生可怕的畸变。

    金茂大厦的玻璃幕墙剥落后,露出内层青铜钺的骨架;苏州河上的游船化作商周时期的独木舟,甲板堆满现代步枪与玉琮的杂交体;而最远处的世博园遗址上,曾侯乙编钟的骨架已生长出血肉组成的钟锤。

     "去切断脐带。

    "少年咳出带着金箔的鲜血,"在钟声数完你的肋骨之前。

    " 第三节断脐者 暴雨中的青铜甬道突然剧烈收缩,像一具痉挛的胃。

    陆远被少年拽着冲出肉壁裂口时,后颈传来灼烧般的刺痛——那里的皮肤正浮现出与编钟胚胎相同的青铜纹路。

     "它们在标记哺乳对象。

    "少年掰开陆远渗血的衣领,指尖沾到的不是血,而是带着石墨气味的黑色墨汁。

    墨汁在雨水中晕开,显露出GRU档案中"普罗米修斯-3"项目的钢印。

     远处传来金属撕裂的尖啸。

     世博会中国馆废墟上的编钟骨架已完全覆盖血肉,十二根青铜脐带连接着不同年代的建筑残骸:外滩海关大钟的齿轮卡在商周青铜鼎的饕餮纹里,东方明珠塔的钢架生长出良渚玉琮的纹路。

    最粗的那根脐带直插地底,另一端竟连接着上海中心大厦的地基——那里正渗出铀玻璃融化时的幽蓝浆液。

     少年突然跪地呕吐。

     他吐出的不是食物残渣,而是无数微型青铜钟磬,每个钟体内都囚禁着燃烧的记忆片段:1999年午夜母亲焚烧的图纸,父亲在三星堆祭祀坑里掩埋的机械义肢,甚至还有陆远自己七岁时在防辐射门上用蜡笔刻下的歪斜太阳。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来不及了......"少年抓住陆远的手按在自己胸口。

     触感不是温热的血肉,而是某种正在结晶的金属。

    陆远眼睁睁看着少年的皮肤从锁骨开始青铜化,神树纹身像活物般在金属表面蔓延。

    当病变蔓延至下颌时,少年突然用最后的人类手臂举起那截融化的蜡笔,狠狠刺入自己左眼。

     眼球爆裂的瞬间,整座城市响起编钟的哀鸣。

     陆远接住坠落的蜡笔,发现笔身已重组成青铜匕首的形状。

    握柄处缠绕着母亲实验室用的光纤导管,刀刃则是凝固的蜡液,在雨中泛着DNA双螺旋的淡青色。

    他抬头时,看见少年完全青铜化的躯体正在崩解,露出内层树根状的金属骨架——那分明是缩小版的三星堆神树。

     "去心脏......"青铜少年的嘴唇开合,声音却从四面八方涌来的脐带中传出,"切断所有脐带......" 暴雨突然改变了下落轨迹。

     雨滴悬浮在空中,组成通往上海中心大厦的阶梯。

    陆远踏上第一级"台阶"时,水滴立刻结晶成青铜镜面,映照出不同时空的战场:仰韶时期的彩陶部落用黑曜石长矛刺穿数字化装甲,冷战时期的核弹发射井里爬出商朝青铜钺的持械者。

     大厦基座处,十二根脐带正缠绕成巨大的心脏形状。

     每根脐带表面都凸起人脸状的肿块,陆远认出其中就有少年最后的人类面容。

    当他举起青铜匕首时,最近的那根脐带突然裂开,露出方晴量子克隆体的半张脸——她的左眼是正常的琥珀色,右眼却是锃亮的青铜镜面,反射出西周时期的战场。

     "你也是哺乳者......"方晴的嘴唇未动,声音从她脖颈处的少先队徽章传出。

    脐带突然缠绕住陆远的手腕,将青铜匕首引向自己的胸口,"往这里刺,才能切断循环。

    " 匕首触及克隆体皮肤的刹那,陆远看见惊人的景象: 方晴的胸腔内没有器官,只有悬浮的西周玉琮,十二根青铜锁链从不同年代刺入琮体。

    最近的那根锁链末端,赫然连接着母亲佩戴过的世博会志愿者证件。

    锁链上串着无数少先队徽章,每个徽章背面都刻着父亲潦草的字迹:"哺乳批次-3"。

     "这是文明的心室。

    "方晴的克隆体抓住陆远握刀的手,"我们都在喂养同一个胎儿。

    " 青铜匕首突然自行颤动。

     刀刃上的蜡液融化,滴落在最近的锁链上。

    霎时间,整座上海响起初生儿的啼哭与垂死者的叹息。

    陆远看见自己的血管在皮肤下显形——不是鲜红的血液,而是《墨经》竹简与导弹轨道图的杂交体。

     当匕首完全没入方晴克隆体的胸膛时,玉琮表面的纹路突然活了过来。

    那些良渚神徽像蚂蚁般爬向伤口,在青铜匕首上重组为一行小篆: "自戕者刃,自愈者刃" 脐带心脏爆发出最后一阵收缩。

     所有连接城市的青铜脐带同时绷断,断口喷出的不是血液,而是带着樟脑味的陈旧空气。

    陆远在气浪中坠落时,看见上海中心大厦的玻璃幕墙正层层剥落,露出内层森然的白骨结构——那分明是放大数百万倍的人类肋骨。

     暴雨突然停了。

     陆远摔在冰冷的柏油路上,手中的青铜匕首已变回蜡笔。

    远处传来清晨第一班公交车的引擎声,车窗里映出乘客们平静的睡脸。

    他低头看向自己渗血的掌心,发现那里多了一道淡青色的疤痕,形状酷似母亲实验室里破碎的铀玻璃器皿。

     在无人注意的世博园废墟,一株青铜幼苗正顶开混凝土。

    它的叶片上滚动着新鲜的露珠,倒映出陆远蹒跚离去的背影,以及更远处——某个正在重绘《太阳公公》的七岁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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