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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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亲,你或许以为我在胡说。

    但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就在我的血染在剑上的那一刻,我想起了一切,从前的事,全部。

    我也终于明白了娘亲你所有的苦痛,你面对他时,为何那般态度。

    ” “这一辈子,哪怕他对我再好,我也无法原谅他了。

    我只要一想到娘亲你在死后被人倒悬城头的样子,我便不能原谅。

    他必须要受到惩罚。

    所以后来,我利用了他的愧疚之心,拿走了他的皇位,也终于逼走了他。

    娘亲,我不该欺骗你的,但是倘若他还在你的面前,他还活着,娘亲你又怎么可能真正放得下过去,好好过完这一辈子?” 少年双目通红,声音哽咽,朝她再次叩首。

     “娘亲!求你原谅我……” 慕扶兰闭目而立,恍若入定。

     “他没有死,那么一直在哪里?” 良久,她终于睁开眼眸,问。

     少年顿了一顿。

     “金城……”他低低地道。

     慕扶兰转过身,迈步。

     “娘亲!” 少年伸出手,一下攥住了她的裙角。

     “金城太远了。

    士兵被儿子调换过,他去了后,那些新兵,没有人认得他是谁。

    ” “他也不会那么快就死的。

    儿子知他旧伤未愈,也曾派人寻到药翁,请他去往那里。

    ” “他今日之所得,皆是他应有的惩罚,连他自己也无怨言。

    娘亲,他不值得娘亲你的原谅!” 慕扶兰转过脸。

     她说:“你可曾想过,他当初为何没有乘胜追击,一鼓作气派兵去灭了那个南下的小朝廷?倘若我猜想没错,那个时候,他对你的预谋,应当便已有了察觉。

    但他还是自己去平定北方,留下了这个小朝廷,这才叫你得以在你的臣民面前,获得这个建功立威的机会。

    ” 少年怔住了,攥着她裙角的手,慢慢地松开,最后无力地滑落。

     “一直以来,我都弄错了一件事。

    ”慕扶兰继续道。

     “这一辈子,从我在谢县睁开眼睛醒来的那个清早开始,我便已经不是前世的我了。

    你也不是前世的那个熙儿。

    而谢长庚,他更不是前世的那个谢长庚了!我们谁都不再是前世的自己了,却偏都一头钻进了樊笼,作茧自缚,全然不知回顾。

    ” “他不必为他没有做过的事去负罪,我需要重新去认识一个人,为我自己活着,而你” 她低头,俯视着这个仍跪在地上、仰面望着自己的少年。

     “你给我听着,他既然心甘情愿,把这个位子让给了你,你便好好地做这个天下的皇帝,不管你还认不认他。

    如此,也算是不负你们这一辈子的缘分。

    ” 她说完,迈步而去。

     少年定定地望着她渐行渐去的背影,忽然,他从地上爬了起来,追奔出去,扑在她的身后,再次跪了下去。

     “娘亲!真的是熙儿错了吗?娘亲”少年声音哽咽,回荡在她耳畔。

     慕扶兰的脚步停了一停,随即抬起头,继续前行,出宫而去,身影渐渐消失在了夜色下的重重阙殿之间。

     第99章 慕扶兰踏上了西去之路。

    出中原,过西关,穿过广袤的河西,沿着那条当年她曾走过的旧道,依次出嘉麟戍、焉支戍、合黎戍、独登山,重重关山过后,又西去数百里,这一日,终于抵达了天山之麓。

     这里距她此行的目的地,只剩最后三两日的路了。

    而时令,也已从她出发时的秋,进入了冬季。

     这一路的沿途所见,与她记忆中的当年,已是有所不同。

    犹记那年西行,满目荒凉,人烟稀少,而这一回,这条原本已经湮灭在了风沙雪域里的古道,即便是在这种天气里,也仍时不时地遇到往来于西域和河西之间的商旅驼队,路上,也出现了一些可供往来商旅和驼队补给休息的驿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