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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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现代科技,从大件衣物到贴身衣裤都有专门分类的洗衣机,免去了谁来浆洗衣物的问题,但晾晒是要自己动手的,毕竟论身份,李静雪也是高门贵女,不可能做这种伺候人的活,底下还有几个小辈呢。

     帮嘉平晾衣服,这其实是谢嘉衡的活。

    他一张口便是:“至少三个月吧,你诚意不够。

    ” 谢嘉宁:…… 他不太情愿,但想起二姐姐刚才掐他那一下真的很疼,以及嘉平其实是“生病”了,他不喜欢那些行为。

    只要想到自己曾经无意中为难过弟弟,就让嘉宁脸上躁得慌。

     亏他自以为侠肝义胆、惩恶扬善、心怀正义,结果在旁人的视角里,竟是个欺凌弱小的混账,谢嘉宁难以接受这样的评价,他急于洗脱这些“罪名”,他得将功赎罪。

     “那便三个月吧。

    ”他应下后,还对嘉平郑重承诺,“我再也不会做你不喜欢的事了,二哥以后还会保护你,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咱们是兄弟,你要相信二哥!” 这看起来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好场面了,谢嘉平迟疑片刻,打量着谢嘉宁,似乎在衡量他说话到底可不可信。

     谢嘉宁为他的犹豫而再次羞愧难堪,还有几分委屈,但最终还是等来了嘉平的点头。

     他如释重负,这次总算能去摸摸嘉平的头,而不被弟弟躲开。

     谢瑾瑜朝他们看了一眼,只是皱了皱眉,倒也没有说什么。

     长幼有序,谢若清教导弟弟也是合情合理的,但这种处理方式隐约透露着对他这个父亲的不满。

    按理来说,当他已经做完处罚决定后,就意味着此事过去。

     若清已经不是第一次挑战他身为家主的权威了,这种家庭内部、藏在暗处的冲突让谢瑾瑜格外清晰地意识到,他所处的时空已经发生了剧变,孝道对子女的压制被无限削弱,儒家的君臣父子体系已全面崩塌。

     现在他还能维持着当家做主的地位,只是因为谢家人习惯如此,但这种习惯不会持续太久。

    他们可能有些朦胧的意识,目前还没彻底转变思想,也许他这个父亲和丈夫仍然是值得敬重的前提是不要伤害到他们的利益。

     连谢若清都能对全家人了如指掌,何况是谢瑾瑜。

    他看得到李静雪和谢芷清眼里闪过的光,谢嘉衡对夏国制度不自觉的向往,他很清楚地明白,他一个人是无法与整个社会大环境作抗衡的。

    如果他继续以“统治者”的姿态去要求家庭成员,最终的结果肯定是他们陆续离他而去。

     为什么不行呢?夏国的女人和小孩都可以独自走在大街上,没有谁会因为离开他而活不下去。

    谢瑾瑜自己就是贵族,他知道在实实在在的好处面前,再深厚的感情也岌岌可危。

     尽管谢瑾瑜很不愿意承认,但他同时也很理智清醒。

    谢若清给他的平板很好用,他也在大量汲取着知识。

    只要问问自己就知道,能够平等自由地活着,谁愿意对君王三跪九叩,让别人来决定自己的命运? 不可能的,就像迟早要觉醒的谢家人,不可能继续拥护他的一言堂。

    现代社会获取信息的方式太便捷了,不是关上府门,不允许他们和其他人来往就能解决的。

     在封建王朝,上层可以闭塞百姓的耳目,让他们将全部力气用在生存上,无暇思考其他;男人们给女性立下条条框框,将她们圈养起来,再用一点好处吊着,便可使她们内部争夺。

    这是社会大势,即使零星有几个“大逆不道、牝鸡司晨”的异类,也无法冲破整个社会的束缚,个人的力量太渺小了。

     曾经的利益既得者,贵族男性谢瑾瑜,现在轮到他来体验在时代浪潮中,个体意志有多么微乎其微了。

     谢瑾瑜一向是识时务且谨慎的,昔年谢家先祖能坚决拒绝封异姓王的至高荣耀,他也能适当地多退几步,完成向新时代“开明的、优秀的”父亲的华丽转身。

     毕竟世界上早有先例在前民主共和与君主立宪体制下的(前)王室待遇,不就天差地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