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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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惘。

    在这个时刻,他竟生出一丝吊诡的愧意,好似司珹现在的昏沉都是拜他所赐,遭他刁难。

     他没说话,别过头退开半步,军医就连忙上前给人把脉,默了片刻,又施银针。

     季邈问:“如何?” 军医起身作揖:“回将军,箭镞留在肉里太久,取出来后已有溃烂之迹。

    眼下灸完后再煎两贴药,就好得快些。

    ” 季邈点头,允人离开了。

     掀帘时灌入风,司珹像被冷着了,他在偏头间,颤了颤眼睫。

     季邈就在这瞬间同他对视上,后者眼中将醒未醒的茫怔没散尽,偏头的动作还带着点憔悴。

    偏偏季邈能觉察出来,那种沉静的、潭一般凌凌的目光又笼罩了他,里头蕴藏着某种他所无法理解的情绪。

     但很短暂。

     只在几息后,司珹开口。

     “将军怎的又回来了,”他问,“今日也待在二十三营么?” “年末杂事,各营千总自会联合千户调度处理。

    ”季邈看着他,“我虽自揽巡查之务,可也不必事事躬为。

    如今朝天阙出了事,这案子不好查,自然得守着嫌疑最大的。

    ” “原是还想着审我。

    ”司珹温声说,“可我如今这样,怕是禁不住太多折腾。

    ” 帘隙孔洞里漏下的碎阳,零星落在他面颊鼻尖,说话间晃动轻而暖的驳光,成为某种干扰。

     季邈最终抵御住了扰乱,他注视着对方开口:“整个顺远镖局只你活下来。

    ” “我是该信你福大命好,还是信你疑点重重。

    ” “命好谈不上,侥幸而已。

    ”司珹缓慢地眨眼,“死么,我倒也......险些经历了。

    ” “险些”这两个字被他咬得囫囵,那字像是含着沙,是一种欲盖弥彰的遮掩,季邈敏锐地捕捉到这层意思,看向司珹的表情透出一丝探究。

     司珹却很疲倦似的,阖上了眼。

     季邈睨视他的面颊,这人闭目的时候显得脆弱,睫毛的影落在眼下,也不知有意无意,偶尔会翅羽一般轻轻地颤。

    季邈瞧着他,意识到贵胄的威压对这人竟会无效,他也不知怎的,跟着默了声。

     季邈不是没想过杀了司珹。

     擅闯朝天阙,私杀军中百户,腰牌造假,心思叵测,这些无一不是促使他杀掉司珹的理由。

    但种种拼凑在一起,反倒形成了眼前模糊促狭的局面,凝出这样古怪的一个人。

     季邈能感知到司珹在观望他,这种观望却像是走在阴阳线上,明暗交织,难以捉摸。

     可是为什么。

     他想不通司珹有什么观望他的必要他人生中上次被这样谨慎地观望,还是十年前。

     十年前季邈九岁,肃远王季明远屡战大捷,开疆拓土。

    军报传到衍都,长治帝季明望龙颜大悦,他像是终于想起了自己这位戍边建功的亲兄长,思念起两位远在阳寂的侄儿。

    于是当年底,随封赏一同送来阳寂的还有谕令。

     长治帝在圣旨里言慈情切,说是苍州偏远,阳寂苦寒,军将尚且艰辛,稚子更觉难捱,便想着将小侄唤去衍都,放在身边养上一两年,也算全了叔侄情谊。

     季明远捏着旨,书房里坐了一宿。

    三日后回衍都的车队带走了季邈,却留下了五岁的季瑜。

    季明远上书说他实在年幼体弱,受不住如此颠簸跋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