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关灯
    漠北的风像把钝刀子,刮得人脸上生疼。

    卯时三刻,狼居胥山的石阶还凝着霜,刘妧裹着深青色斗篷站在山脚下,看霍去病带着羽林卫凿冰。

    士兵们手里的凿子"叮当"敲着石阶,碎冰碴子溅在靴面上,很快又冻成白花花的一片。

     "霍将军,西坡那处冰棱子难凿,"一个络腮胡士兵直起腰,哈出的白气在眼前凝成雾,"张小三儿刚才滑了一跤,腰撞上石头,现在还龇牙呢。

    " 霍去病踩着积雪过去,蹲身看张小三儿的后腰:"疼得厉害?"那士兵疼得额头冒汗,却还强撑着笑:"没事将军,就是硌了一下,跟当年挨我娘笤帚疙瘩似的。

    "旁边几个士兵哄笑起来,有人往他手里塞了个烤红薯:"捂着暖暖,嫂子捎来的,说你再冻着腰,回家不让上炕。

    " 刘妧看着这场景,嘴角不自觉扬了扬。

    她转向抬礼器的民夫队,领头的王伯正给老驴子喂黑豆:"伯叔们,歇会儿吧,喝口姜汤暖暖。

    "亲兵抬来铜锅,热气腾腾的姜汤散着辣味,民夫们搓着手围上来,粗瓷碗碰得叮当响。

     "公主,您瞧这天儿,祭天能顺溜不?"一个豁牙老汉捧着碗,蒸汽熏得他眯起眼,"我昨儿夜里瞅见天狼星特别亮,老辈人说这星子亮了...不是啥好事。

    " 刘妧没接话,目光落在山道上缓缓上来的车队。

    馆陶公主的马车走在最前面,车帘绣着金线凤凰,八匹白马拉车,马蹄上都裹着毡子。

    车停稳时,老商队首领王伯撩开毡布,露出车上蒙着红绸的青铜鼎——鼎身缠着的粗麻绳上,凝着黑黢黢的油珠。

     "公主,这鼎邪门儿了,"王伯凑到刘妧耳边,声音压得低,"昨儿装车时四个人能抬动,今早六个壮小伙愣是没搬动。

    您看这绳上的油,闻着跟坟地里的松香似的。

    " 霍去病皱眉拔刀,刀尖挑开红绸一角。

    青铜鼎上的纹路歪歪扭扭,像是虫子爬过的痕迹,正中央刻着个扭曲的"狼"字。

    "这不是正经的周鼎纹饰,"跟在后面的老工匠李老头眯着眼看,他曾在少府铸过礼器,"倒像是山越人祭蛇神的符号,你看这七星纹,星角都带钩,跟欧冶子铸剑时的厌胜纹一个路数。

    " 突然,鼎内传来"咔嗒"一声轻响。

    霍去病猛地掀开鼎盖,一股腥气混着铁锈味扑出来。

    鼎里没装祭品,只有半鼎黑铁屑,铁屑底下埋着几枚三棱形的铁疙瘩——边角带着锻打毛刺,分明是没磨完的箭簇毛坯。

     "狗日的!"络腮胡士兵爆了句粗口,"拿祭天礼器私运兵器?" 刘妧没说话,只是捡起一枚毛坯,指腹蹭过上面的凹痕。

    这形状,跟去年在马邑缴获的匈奴箭簇一模一样。

    她转头看向馆陶公主的马车,车帘微动,露出一截镶金线的袖口。

     申时,卫子夫派来的密使浑身是雪地赶到,怀里揣着个油纸包。

    "公主,娘娘让我拼死送来,"密使嗓子哑得厉害,打开油纸包,里面是半枚锈蚀的箭簇,"这是从山越降兵身上搜的,跟馆陶商盟运铁的账册对得上号,箭头刻着'欧冶'暗纹。

    " 李老头接过箭簇,就着天光细看:"没错,这是欧冶子传人独有的淬火纹路,当年越王勾践剑上就有。

    可山越人怎么会有这手艺?" 正说着,山道下传来丝竹声。

    陈皇后派来的仪仗到了,几十个宫女举着凤灯,灯影在雪地上晃悠。

    为首的女官捧着个锦盒:"公主,皇后娘娘在长安太庙点了神火,让奴婢送来'天命凤玺',说要与狼居胥山祭天呼应。

    " 锦盒打开,里面是枚白玉玺,印着"受命于天"四个字。

    刘妧刚要接,霍去病突然按住她的手,低声道:"公主,方才斥候抓到个匈奴细作,搜出这个。

    "他展开一方染血的羊皮纸,上面用胡文画着狼居胥山地形图,山南采石场画了个红圈,旁边写着"天狼反噬"。

     "他们要炸采石场?"刘妧心头一紧。

    那采石场就在主峰南侧,一旦崩塌,整个祭天队伍都得被埋。

     入夜,帐殿里的牛油灯烧得"噼啪"响。

    刘妧看着地图,馆陶公主端着参茶走进来,金丝斗篷上落着雪花:"阿妧,祭天吉时快到了,还在忙?"她把茶盏放在桌上,声音柔和,"那口铜鼎我让人擦干净了,上古礼器,通天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