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新儒家:心学(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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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知”。

     什么是良知?它不过是我们心的内在光明,宇宙本有的统一,也就是《大学》所说的“明德”。

    所以致良知也就是明明德。

    这样,全部的《大学》就归结为一句话:致良知。

     再引用王守仁的一段话:“人心是天渊,无所不赅。

    原是一个天,只为私欲障碍,则天之本体失了。

    ……如今念念致良知,将此障碍窒塞,一齐去尽,则本体已复,便是天渊了。

    ……一节之知,即全体之知;全体之知,即一节之知。

    总是一个本体。

    ”(《传习录》下,见《王文成公全书》卷三) 用敬 由此可见,王守仁的系统,是遵循周敦颐、程颢、陆九渊等人的系统路线,但是表述得更有系统,更为精密。

    他将《大学》的纲目安排进他的系统中,安排得如此之好,既足以自信,又足以服人。

     这个系统及其精神修养方法都是简易的、直接的,这些性质本身就具有强烈的感染力。

    我们最需要的是首先了解,每人各有本心,本心与宇宙合为一体。

    这个了解,陆九渊称之为“先立乎其大者”,这句话是借用孟子的。

    陆九渊说:“近有议吾者云:‘除了“先立乎其大者”一句,全无伎俩。

    ’吾闻之曰:‘诚然。

    ’”(《象山全集》卷三十四) 第二十四章已经指出,照新儒家的说法,修养须用敬;但是敬什么呢?照陆王学派所说,必须“先立乎其大者”,然后以敬存之。

    陆王学派批评程朱学派没有“先立乎其大者”,支离破碎地从格物出发。

    在这种情况下,即使用敬,也不会在精神修养上有任何效果。

    陆王学派把这种做法比做烧火做饭,锅内无米。

     可是,对于这一点,程朱学派可能这样回答:若不从格物做起,怎么能够先有所立呢,立什么呢?如果排除了格物,那么“先立乎其大者”只有一法,就是只靠顿悟。

    程朱学派认为,此法是禅,不是儒。

     在第二十四章,我们已经看到,程颢也说“学者须先识仁”,仁与万物同体,识得此理,然后以诚敬存之。

    用不着另做别的事;只需要自己信得过自己,一往直前。

    陆九渊的口吻也很相似,他说:“激厉奋迅,决破罗网,焚烧荆棘,荡夷污泽。

    ”(《象山全集》卷三十四)这样做的时候,即使是孔子的权威,也无需尊敬。

    陆九渊说:“学苟知本,六经皆我注脚。

    ”我们清楚地看出,在这方面,陆王学派是禅宗的继续。

     对佛家的批评 可是,陆王学派和程朱学派都激烈地批评佛学。

    同是批评,两派仍有不同。

    朱熹说:“释氏说空,不是便不是。

    但空里面需有道理始得。

    若只说道我是个空,而不知有个实的道理,却做甚用。

    譬如一渊清水,清泠彻底,看来一如无水相似,他便道此渊只是空的。

    不曾将手去探是冷温,不知道有水在里面。

    释氏之见正如此。

    ”(《朱子语类》卷百二十六)又说:“儒者以理为不生不灭,释氏以神、识为不生不灭。

    ”在朱熹看来,佛家说具体世界是空的,并不是没有根据的,因为具体世界的事物的确是变化的、暂时的。

    但是还有理,理是永恒的、不变的。

    在这个意义上,宇宙并不空。

    佛家不知道,理是真实的,因为理是抽象的;正像有些人看不见渊中的水,因为水是无色的。

     王守仁也批评佛家,但是从完全不同的观点来批评。

    他说:“仙家说到虚,圣人岂能虚上加得一毫实?佛家说到无,圣人岂能无上加得一毫有?但仙家说虚,从养生上来;佛家说无,从出离生死苦海上来。

    却于本体上加却这些子意思在,便不是他虚无的本色了,便于本体有障碍。

    圣人只是还他良知的本色,更不着些子意思在。

    ……天地万物,俱在我良知的发用流行中,何尝又有一物超于良知之外,能作得障碍?”(《传习录下》,见《王文成公全书》卷三)他又说:“佛氏不著相,其实著了相。

    吾儒著相,其实不著相。

    ……〔佛〕都是为了君臣父子夫妇著了相,便需逃避。

    如吾儒有个父子,还他以仁;有个君臣,还他以义;有个夫妇,还他以别。

    何曾著父子君臣夫妇的相?” 若顺着这种论证推下去,我们可以说,新儒家比道家、佛家更为一贯地坚持道家、佛家的基本观念。

    他们比道家还要道家,比佛家还要佛家。

     [1]本章英文为theschoolofuniversalmind(“宇宙的心”学派)。

    ——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