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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灯
    的那种止痛药,每次开药都有规定量,不能多开,因而更不能遗漏浪费。

     余光瞥见了平时放药的抽屉深处有张被揉成一团的纸,他弯腰拿起来。

     是张CT检查申请单。

     临床诊断那一栏里写着医生怀疑的病症。

     看着纸张上遍布的细密褶皱,尽管时间只过去了一周,兰又嘉却几乎想不起来那天自己惊惶绝望的心情了。

     他现在只觉得平静,甚至有几分难以言喻的期待。

     因为他又有了一个得到爱的机会。

     很多人的爱。

     或许他也能在最耀眼、最灿烂的时刻死去。

     这大概已经是命运对他最慷慨的垂青。

     灯光下的脸庞白皙脆弱,流露出一点心满意足的微笑。

     下一秒,检查单被潦草撕碎,丢进了垃圾桶。

     就这样,他处理完了自己留在这个家里的痕迹。

     该离开了。

     去梅戎青为他安排的住处。

     明天开始,兰又嘉就要去上表演课了。

     他会好好度过这崭新奇异、饱含指望的三个月。

     兰又嘉提着行李箱穿过这间空荡寂寥的屋子。

     他安静地路过了名义上属于傅呈钧、但其实鲜少被用来睡觉的个人卧室,路过了时常盛着两道身影的书房,路过了从不会有人闲极无聊来缠着他的琴房…… 他路过了自己在这个家里留下的点滴痕迹。

     即将被全部清空,一切归零的痕迹。

     直到在大门处关灯转身之前,耳后被碎发遮掩的那道伤痕隐隐发烫,兰又嘉本能地伸手去触摸时,才蓦地想起了什么,脚步微顿。

     虽然不必正式提分手,但总该跟对方说一声自己要离开。

     他垂下眼眸,拨出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号码。

     听筒里响起的也是一道毫不意外的回答。

     “对不起,你所拔打的电话----” 傅呈钧常常很忙碌。

     兰又嘉动作熟稔地摁掉了电话。

     反正是通知,不是商量,能不能得到对方的即时回应并不重要。

     发条消息过去也一样。

     他点开消息列表最上方的那个聊天框,顺手取消了置顶。

     曾经充满他单方面絮语的聊天页面,如今已经显出几分冷清。

     兰又嘉本以为在这种彻底告别的时刻,自己会有很多要说的话,可事实上,他的指尖静静停顿在输入框边,心头却一片空白。

     想了很久,才找到一个或许最合适的句子。

     孤零零站在玄关的青年很快发完消息,收起手机,关了灯。

     前天还洋溢着幸福气味的屋子霎时陷入一片黑暗。

     房门被轻轻关上。

     夏夜树影摇晃、车流不息,明亮街灯拉长了马路两边零星走过的身影,拖着行李箱的人招手叫停一辆出租车。

     他俯身将行李塞进后备箱的时候,头顶的夜空里正划过一阵人们早已习以为常的遥远轰鸣。

     夜色深深,飞机在夜幕中留下一道醒目的红色光点。

     而兰又嘉坐上车离开了那个家。

     向着截然不同的方向,渐行渐远。

     舷窗旁的男人沉默地俯瞰玻璃之外灯火斑斓、触不可及的城市。

     车里的青年却再也没有回头看那片越来越远的美丽街景。

     三年时光,就这样结束了。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屏幕漆黑,无声地镌刻着那些从未对等的、泾渭分明的对话。

     十天前。

     【算了,我还是不要去公司烦你了,你肯定在忙。

    】 【今天晚上回家好不好?】 【我真的很想见你。

    】 【明天回来。

    】 两天前。

     【后天晚上我会来。

    】 【后天晚上?你要来参加我的毕业晚会吗?!】 【太好了,谢谢你!】 【我很开心,真的特别开心。

    】 【今晚你会不会回来?要一起吃晚餐吗?】 【嗯,回来。

    】 【那晚上见!】 此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