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关灯
    电话挂断后,他的脸上也没有流露出烦躁,连车速都没有任何变化,仍平稳地驶向诊所。

     一切仿佛都平静无波,不能掀起男人的丝毫情绪。

     除了某种斑斓风景蓦然间撞入眼帘的那一刻。

     路边高楼的LED大屏上,正在播放一支抢眼夺目的华丽广告。

     美貌慑人的模特,华彩闪耀的珠宝,极尽奢靡的幻想…… 最后,画面上缓缓浮现出顶级奢侈品牌JA的商标。

     等待红灯的间隙里,程其勋看完了这支广告。

     在看到片尾品牌商标浮现的刹那,他移开了目光。

     不久前朋友的戏言,因而在耳畔骤响。

     “……主要是把自己给捋通透了,活得就自在,心无挂碍……是不是?” 他活得通透自在吗? 不。

     一点也不。

     他心有挂碍。

     甚至魂牵梦萦。

     所以,是真的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这些年来,程其勋几乎快要忘记自在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了。

     反正,如今这种标准规律、被见不完的病人和工作填满的乏味生活,跟自在二字没有丝毫关系。

     但他又的确需要这种生活。

     只有这样,他才没有时间去想起一个最特殊的病人。

     一个已经在他生命中消失了很久的病人。

     一个他很确信,此刻正被灿烂幸福围绕着的病人。

     这就足够了。

     即使那份幸福,不是由他给出。

     即使,他会被永远困在这个由自己亲手锁上的苍白囚笼。

     红灯转绿。

     湛蓝晴空下,这抹浓郁到近乎于黑的深蓝,和许多辆在此等待的轿车一起,挂挡起步。

     再一次湮没在茫茫车流之中。

     第十四天,七月二十二日。

     马来西亚首都吉隆坡以北,群山之巅坐落着大片建筑物,宛如一个袖珍城市。

     作为全世界唯一一座置身云中的高海拔赌场,这里本该庸俗的纸醉金迷,仿佛都沾染着天堂的气息。

     云顶山庄内部,灯光与酒色相映,筹码被推来换去,到处流动着金钱的声音。

     哗啦一声响,中年男人面前的筹码被荷官尽数收走,而他刚按掉一个不想接的电话,不禁啐了一声:“要紧关头打过来,全是他带来的晦气!” 和他一道来的同伴闻言,操着一口不算标准的国语,好声好气地劝道:“傅老板,别动气,换一桌手气就来啦。

    ” 两人随后起身,目光流转过一张张赌桌,却并未很快入座。

     穿行在热闹的人潮中,同伴低声问:“又是那个后生仔的电话?” 傅令坤嗤笑一声:“不然呢?之前叫我别去烦他,现在倒好了,天天来烦我,真他妈是个兔崽子。

    ” 他的语气里满是怨愤,眼神却截然相反。

     中年人浑浊的目光中,透出一种仿佛报复成功的快意。

     这支手机的通话记录里,几乎全是同一个号码。

     而且基本都是鲜红的未接来电。

     同伴听完,思索了一会儿,评价道:“他蛮聪明,以退为进,从前你逼他做事,现在他反过来逼你停手,毕竟你已经看透他的主意,怎么样也瞒不住了。

    ” 这个受雇于傅令坤的风水师听他大致讲过事情经过,知道有个本来帮他办事的年轻人,忽然倒戈向了他想要下手的目标。

     尽管傅令坤曾一度用把柄威胁住了对方,但当那个把柄隐隐变成唯一一样能让丧家之犬保持理智,没有将事情全盘抖露出去的镇静剂,心生忌惮、迟迟不敢动手的人反倒成了傅令坤。

     毕竟,至少到目前为止,事情还没落入最坏的境地,尚有转圜的余地。

     比如,在真正走到无法回头的那一步之前,这位目前只是犯了一点经济错误的大陆老板,或许还能靠一场时来运转的豪赌翻身,填补亏空后继续维系往日的体面光荣,不必做出最孤注一掷的选择。

     “讲到底……赤脚唔怕穿鞋。

    ” 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