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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高大冷峻的身影逆着光,背后是一片剔透的玻璃窗,日光灼灼,令安娜看不清此刻他脸上的神情,只能听见他无波无澜,却显然不容置疑的沉淡声音。

     就像平时在商务会议上那样。

     “联系警方,告诉他们傅令坤经由越南偷渡回国了。

    ” 安娜一时愣住,几秒后,立刻反应过来:“您是说,傅闻禹今天是去找傅令坤的?” 傅总这位昔日的堂弟,如今会出现在兰先生身边,果然不是巧合。

     很可能是出自傅令坤的授意。

     所以他们是一伙的,或许是出于某种对傅总的仇恨结成了同盟,但究竟要做什么……? 安娜还来不及彻底捋清思绪,找到这一连串意外背后的逻辑,就听见男人低沉喑哑的回答。

     “嗯,傅令坤是回来报复我的,一定带了帮手回国,他的目标是兰又嘉。

    ” “而傅闻禹打算用自己的方式解决这个麻烦。

    ” 薄而凛的唇线里吐出的字句始终平静,却令听者难掩震惊。

     “我猜,大概是要杀了他。

    ” 就像五年前那混乱至极的一天里,悔痛不已的闻婉华,在崩溃之际,举起利刃冲向了她眼中的罪魁祸首一样。

     人生来是一张白纸,纸上最鲜明的色彩常常由至亲之人烙下。

     傅呈钧在很多年前就明白这一点。

     他也有一张这样被染成了灰蒙暗色的纸。

     一直以来,他从未想过要改变这张纸上的色彩。

     他全然认可这种色彩。

     因为从爱而不得抑郁自杀的父亲,到自食恶果逐渐疯癫的婶婶,再到连丧两子一病不起的爷爷……甚至今日主动踏进深渊的堂弟。

     他所见过的一切,都在反复证实这种色彩。

     爱是一种危如朝露的自毁。

     而爱的背面,那些可靠、坚固的东西支撑着他一路走到今天,令他鲜少陷入动荡的混乱,更令他从未真正尝到过溃败和绝望的滋味。

     就像眼前的这一刻,占据支配地位的绝对理性,再次引领他迅速穿过迷雾,窥见了最关键的逻辑,找到了最高效的解决方案。

     这是一条理智、正确的路。

     从不曾将他引向过深渊。

     “我明白了,傅总,我现在马上联系警方,只要跟着傅闻禹,就能找到傅令坤。

    ” 短暂的震惊之后,安娜神情肃然,机敏又利落,像极了另一个此时远在光海的秘书。

     话音落地,在格外紧绷的气氛里,傅呈钧却仿佛听见了另一道幻觉般斑斓的声音。

     曾越过嘈杂电波,涌入他的耳畔。

     ----“那她一定让你觉得很省心。

    ” 清澈的,温暖的一声应。

     近得就像正将人拥在怀里。

     紧贴着冰凉的面颊与眼睛。

     这一刻的日光异常强烈,自窗畔源源不绝地涌入,照得人头晕目眩。

     绵延多日的疼痛深处,心脏搏动的速度愈发快了,近乎要冲破胸膛。

     安娜刚刚结束与警方的通话,就听见上司的吩咐。

     “安娜,今天剩下的日程安排全部取消,让司机备车,我要外出。

    ” 她愣了一下,连忙道:“好的傅总,我马上通知,您需要我一起去吗?” 傅令坤一事的发展叫人措手不及,以傅总思虑缜密、雷厉风行的个性,显然是有一系列相关的事要去处理。

     她看见傅呈钧向门外走去,脚步沉稳利落,声音平淡如昔。

     “不用,你留在这里。

    ” 还看见他始终没有回头。

     男人身后,玻璃窗里涌进的光线铺天盖地。

     几乎像在烧灼他的所有。

     十点三十五分。

     机场高速。

     车窗外风景向后不断飞逝,日光穿透茶色玻璃,淡淡地映亮在垂在膝上的苍白指尖。

     后座里的兰又嘉侧着头,出神地望着窗外流动的蔚蓝天空。

     坐在他身旁的同伴正笑着说话:“……宋哥,你居然直接把车停在机场就出远门,那等一趟旅行回来,得交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