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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月前,他无意中答错了一个关乎生与死的问题,将深爱的人引向贻误病情的岔路。

     为了重新选择----四年前,他有意用并不存在的婚姻做借口,在刚满十八岁的少年迫不及待要将告白说出口之前,先一步拒绝了那份早就昭然若揭的爱意,从此擦肩而过,天各一方。

     可在今天见到兰又嘉之后,在亲眼看见他分明有昔日恋人的陪伴,却依旧一言不发地忍着疼痛之后。

     一切曾促使他走到这一步的理由,都在刹那间烟消云散。

     在那一刻,程其勋只是恍然地想,这道身影看起来那么孤单。

     二十二岁的兰又嘉孤零零地坐在人群里,有一双安静、悲伤的眼睛。

     和十二岁时刚刚失去父母的那个孩子,一模一样。

     因为没有人能真正理解他此刻承受的痛苦。

     失去至亲是痛的,追悔莫及是痛的。

     面对死亡是痛的,忍受治疗也是痛的。

     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往前走,更是痛的。

     幸好,十年后的这一天,他们不再是医生和患者,不再是大人和孩子,不再隔着可望不可及的万水千山。

     他不再遗憾自己出现得是早还是晚,不再懊悔曾经想做却没有做的事,也不再怀有希望对方快乐和幸福的妄念……他不再去想那些已过去的、与未发生的一切。

     一切烟消云散,只剩现在。

     从现在开始,无论剩下的路还有多远,一路走下去有多疼,他都能真真正正地和嘉嘉站在一起,陪他走完。

     这就是程其勋此刻唯一想做的事。

     原来,他最怕他孤单。

     第94章 夜晚悄然降临。

     今天的治疗已经结束,整层楼渐渐安静下来。

     走廊尽头的病房里,只留着一盏很暗的灯。

     床上的病人眼眸紧闭,仍陷在体力耗尽后的昏沉状态里,对外界的刺激无知无觉。

     坐在床畔的男人替他冷敷的同时,视线始终落在他面孔上,不敢移开。

     借着那盏朦胧的暗灯,能看见苍白失色的憔悴脸庞,和微微颤动的眼睫,幅度尚算安谧。

     或许是已经睡着了。

     傅呈钧这样想着,动作很轻地收起冰袋,目光仔细地审视着那条愈发瘦弱的手臂。

     长时间输液导致的皮肤肿胀,有所好转,疼痛应该也减轻了一些。

     接下来该涂药膏。

     用于防止静脉炎的药膏在他掌心化开,再被小心翼翼地揉进病人的皮肤。

     他尽可能将动作放轻,免得惊扰来之不易的睡眠。

     忽然间,病人的身体动了动。

     紧接着,发白的唇瓣间,溢出一声呢喃的呓语。

     在已过去的日子里,对饱受疼痛折磨、鲜少拥有安稳睡眠的病人来说,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幕,家属早该习惯了。

     可这一瞬间,傅呈钧的动作却蓦地僵住了。

     连带着胸膛里沉闷的心跳,好像也漏了一拍。

     黯淡光线静静地淌过伶仃无助的病容。

     灯下无端僵住的男人,过了好几秒,才分辨出那声呓语的内容。

     是一声含混不清、因疼痛而生的呜咽。

     不是任何人的名字。

     又过了几秒,傅呈钧也反应过来,那份让自己的心跳骤然失速的惊惶是什么。

     是他在害怕。

     生平第一次,他竟害怕听见嘉嘉在梦中呼唤。

     直到那声呜咽再度响起,伴着声音微弱的哀鸣:“疼……手臂好疼。

    ” 男人才彻底从静默的仓皇中抽离出来,像往常那样将疼到颤栗的病人揽进怀里。

     只是原本习以为常的动作,在今晚却多了几分滞涩。

     他低声问:“因为药膏吗?” 怀中人的意识依然混沌不清,没有回答,只顾着说疼。

     傅呈钧只能凭直觉和经验做判断。

     “医生说药膏的刺激性不强,应该不会痛。

    ”他说,“是血管还在疼吗?” “冰敷可以止痛,等涂完药膏,再继续给你冰敷,好不好?很快就涂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