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社死之后:全乡围观耿直萌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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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汉那带着浓浓土腥味和绝望哭腔的嘶吼,像一道裹着泥浆的惊雷,硬生生劈进了死气沉沉的会议室。

     “鹰嘴崖!沟水变黄浆!” “死兔子漂着呢!” “乌漆嘛黑的大雨云!从东面滚过来了!” 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石碾,狠狠碾过凝滞的空气。

     刹那间死寂!绝对的死寂!连吊扇最后一丝不甘的嗡鸣都彻底消失。

     方才所有聚焦在陈青禾脸上的目光——惊愕的、狐疑的、等着看笑话的——如同被一双无形巨手粗暴地拧断!齐刷刷!猛地转向门口那个浑身泥水、簌簌发抖的老汉! 老黄张着嘴,烟灰掉落在洗得发白的工装裤上灼了个小洞也浑然不觉。

    几个副职领导腾地从凳子上弹了起来,脸上血色褪尽。

    张爱国刚刚端起的架子瞬间崩塌,脸上那强撑的镇定像被戳破的气球,“唰”地灰败下去,肥厚的嘴唇哆嗦着,一个没站稳,手肘重重磕在桌沿上,搪瓷缸“哐当”一声滚落在地! 鹰嘴崖!后山沟!黄浆水!死兔子!暴雨云! 这些带着不详咒语意味的词汇,狠狠敲打在每一个土生土长石壁干部的神经上!不需要更多解释!这是刻进他们骨子里、流传了多少代人的恐怖天象——山洪暴发前的死亡序曲! 恐惧如同冰冷的洪流,瞬间淹没了陈青禾脑海中所有关于名单的惶惑和“发言”的难堪!上辈子那场模糊报道里冰冷的死亡数字和冲垮房舍的浑浊泥流,以从未有过的恐怖清晰度,轰然撞进他的脑海!会死人!真的会死人!很多很多! 时间!最宝贵的时间!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从那张硌人的方凳上弹了起来!凳子腿刮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尖叫!后背的冷汗瞬间变成了灼烧的火焰!肾上腺素疯狂地冲刷过每一根血管!混乱的大脑瞬间被一个念头烧穿——疏散!立即疏散下面沟里的村子! “后山沟下面!”他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极度的紧迫感而撕裂、变形,“上水!中洼!快!沟水变黄浆混着白沫,那是泥石流的前兆!乌黑雨云已经在东边了!一小时内暴雨必来!冲下来就是人命!” 嘶吼!用尽全身力气的嘶吼!盖过了老汉绝望的喘息,甚至暂时盖过了整个房间死寂的恐慌! 但紧接着,一个冰冷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冰锥,骤然刺破空气—— “闭嘴!胡说八道什么!” 张爱国像是终于从恐惧的漩涡中抓住了唯一能发泄的稻草,猛地转身,被汗水和惊慌扭曲的脸上涌动着狂怒!那只沾着茶渍的手再次直直指向陈青禾,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青!他像是要扼杀这个带来绝望消息和更可怕后续可能的源头!“你懂个屁的泥石流!刚报到一天的地图都没看全!瞎咋呼什么?!谁给你的胆子在这儿危言耸听?!” 他一边吼,肥胖的身体却极其灵活、甚至带着点仓皇地扑向主位,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李书记!书记!王主任他们前几个月刚带人去鹰嘴崖那边看过!加固过的!不可能出事!这老钱头子肯定老眼昏花看错了!下点雨就吓破胆!”他像是溺水者抓住浮木,死死抓住老汉嘴里那似乎还带着转圜余地的“刚漂死兔子”和“乌云滚过来”,试图否定即将降临的恐怖现实。

    任何带来恐慌的人,此刻在他眼中,都比那未知的天灾更加可恨!尤其是那个刚刚让他颜面扫地、现在又第一个跳出来危言耸听的陈青禾! 混乱!质疑!恐慌!争吵! 求生的嘶喊和粗暴的压制在小小的会议室里激烈碰撞,死亡的阴影却在窗外灰暗下去的天色和远处隐约传来的沉闷滚雷声中,无声地急速扩张!每一秒流失的,可能都是几条命!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喧嚣顶峰! “嘭!!!” 一声沉重、坚定、如同砸桩般的拍击声,猛然炸响! 是整个房间里唯一冷静震源发出的指令! 所有人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目光瞬间被牢牢吸附过去! 李卫国不知何时已经站直了身体!那佝偻的腰板挺得笔直,如同一柄骤然出鞘的重剑!浑浊的眼眸深处爆射出让人不敢逼视的、如同刀锋雪亮的光芒!刚才那份老年迟暮般的平静荡然无存!布满老人斑的手掌重重拍在红漆斑驳的会议桌上,巨大的力量让桌面上几个烟灰缸都跳了一跳!水渍飞溅! 他用那双凌厉得如同鹰隼的眼睛扫视全场,扫过面色惨白惊惶失措的张爱国,扫过几个不知所措的副职,最后,那刀子般的目光在那被吼得喘不过气、浑身泥水簌簌发抖的护林老汉钱老头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后越过混乱的人影,如同精确制导的武器,极其短暂、却又深沉无比地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