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陶土指纹的时间胶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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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静将最后一块陶片按进树坑时,指腹的薄茧蹭到了潮湿的泥土。

    这是工作室后院的老槐树,皲裂的树皮上嵌着她五年前刻下的年轮——那时她刚从景德镇回来,掌心还留着陶轮划伤的螺旋状疤痕,像命运盖在皮肤上的邮戳。

     “给未来能读懂泥土的人。

    ”她默读着标签上的字,指尖拂过陶片表面凹凸的纹路。

    这些陶片来自不同阶段的作品:有美院时期捏碎的粗陶碗,碎片边缘还留着叛逆期指甲掐出的齿痕;有景德镇学徒时失败的窑变罐,釉色流淌的痕迹像极了老师傅眼角的皱纹;还有上周刚完成的“星子坠落”系列残片,金粉在陶土里凝成的斑点,恰如童年那场流星雨的轨迹。

     泥土回填的沙沙声里,郭静忽然想起外婆埋窑宝的动作。

    那年开窑发现釉泪结成的莲花,老人用红布包好埋进炉基,说“陶土会替人记住时光”。

    此刻她蹲在树坑前,看自己的指纹在湿泥上拓出深浅不一的涡旋,突然意识到这些年揉进陶土的汗水,早已在掌心形成独特的纹路——就像老槐树的年轮,每圈都藏着不同的风雨。

     上午揉泥时,陈腐三年的紫泥在掌心发烫。

    郭静盯着操作台玻璃倒影里的手,发现螺旋状疤痕在按压泥团时会微微发白,像某种隐秘的符号。

    这道疤是学徒期陶轮失控留下的,当时飞溅的泥坯在她虎口划出弧线,愈合后竟与景德镇古窑遗址里出土的宋代陶片纹路重合。

     “揉泥要三冷三热。

    ”老师傅的方言在耳边响起。

    她想起那人布满老茧的手,拇指第二节永远内扣,据说是年轻时为救一窑龙缸被窑火灼伤的。

    此刻紫泥在她掌心逐渐升温,当达到37.2℃时,泥料突然发出细微的“啵”声——和三年前那个暴雨夜,她抢救出窑失败的星空瓶时听到的声响一模一样。

     工作室的旧钟摆敲了十一下。

    郭静将泥坯摔在拉坯机上,陶轮转动的嗡鸣里,她忽然听见母亲数釉料钱的声音。

    “青花料贵三分,得省着用。

    ”那时母亲总把碎瓷片磨成粉调釉,说“泥土不会浪费任何触碰”。

    此刻指尖的泥料正渗出微弱的水汽,她想起昨夜在《考工记》里读到的“青与白相次”,原来古人说的釉色层次,竟是手掌温度与陶土湿度的博弈。

     赵环的激光测距仪在老槐树虬结的根系间投下红点。

    为修改养老院设计图,他已围着这棵香樟转了三个早晨,树皮上的苔藓分布曲线,竟与他电脑里日照分析图的等温线惊人吻合。

    当测距仪显示某根侧根距建筑红线仅0.7米时,他突然想起父亲说的“工程容不得浪漫”,但指尖触到树瘤凹陷处的湿润,又让他想起六岁那年祠堂木柱上的青苔。

     设计院的打印机正在吐出新图纸。

    赵环盯着CAD模型里被截断的树冠轮廓,突然在图层管理器里新建了个“星轨”图层。

    这个命名源于三天前的暴雨夜,他在档案室发现1982年的古树测绘图,背面有人用铅笔描了半颗北斗七星——而郭静上周发来的陶艺草图里,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