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桑树下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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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那小子......不过是堂兄弟。

    " "堂兄弟?"老丈的胡子抖了抖,"当年你被表舅家退回来,是谁在雪地里背你走了二十里?是谁把最后半块米糕塞给你,自己啃树皮?你阿爹临终前说'要护好守拙',你倒好,如今连他的名字都不愿提!"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

    敬之望着案头父亲的牌位,突然想起许多年前,父亲咳着血拉着他的手:"锦程啊,你娘去得早,守拙的娘待你如亲子......" "他今日来过。

    "老丈的声音更冷了,"你让人轰他出去,他摔碎了银锭,那银子是你去年托人送给他的——说是'帮衬',实则是怕他上门讨债。

    " 敬之的脸涨得通红:"你胡说!" "你且明日去东头桑树下看看。

    "老丈的身影渐渐模糊,"树会告诉你,什么是真心,什么是假意。

    " 第二日清晨,敬之果然去了桑树下。

    守拙正蹲在树底下,用枯枝在松软的土里画着什么。

    走近了看,竟是当年那两个歪歪扭扭的名字。

     "阿兄。

    "守拙抬头,脸上有泥,眼里却亮得很,"我在给桑树施肥呢。

    昨儿下过雨,土松了。

    "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这是我攒的桑葚籽,等秋天收了,咱们在周围再种一圈。

    " 敬之看着他粗糙的手,突然想起当年那双捧着野莓的小手。

    他喉咙发紧:"守拙......" "阿兄唤我?"守拙站起来,拍了拍裤腿的土,"昨日我去张婶家借了把锄头,她说你家的地荒了半年,怪可惜的......" "守拙!"敬之打断他,"我对不住你。

    "他"扑通"跪在树下,额头抵着潮湿的泥土,"当年是我鬼迷心窍,怕你分了我家产,才......" 守拙愣住了。

    他望着敬之发颤的脊背,突然笑了:"阿兄,你说啥呢?我昨日去陈府,本是想问问你可还记得当年的誓言。

    既然你不记得,那便不记得吧。

    "他蹲下来,拉起敬之的手,"走,咱去买两斤糯米,晚上煮桑葚粥喝。

    我记得你会烧火,我负责搅锅。

    " 敬之望着他眼里的光,突然哭了。

    眼泪砸在泥土里,溅起星星点点的湿意。

     谁也没料到,变故来得这样快。

     七月十五夜里,陈府突然起火。

    敬之的独子阿宁才三岁,睡在厢房的摇篮里。

    敬之冲进去时,房梁已经烧得噼啪响,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

    他抱着阿宁往外跑,可火舌舔着房梁,"咔嚓"一声断了,两人重重摔在地上。

     "阿宁!"敬之撕心裂肺地喊。

    阿宁的小身子烧得发烫,哭都哭不出声。

     "阿兄!" 熟悉的声音穿透火海。

    守拙撞开人群,抄起旁边的湿棉被裹在身上,一头冲进火里。

    他踩着烧得发烫的房梁,避开往下淌的火星,终于够着了摇篮。

    阿宁被他抱在怀里,小胳膊圈住他的脖子,眼泪把他的衣领都浸湿了。

     "走!"守拙喊。

    敬之在下面接应,两人跌跌撞撞冲出门去。

    身后传来"轰"的一声,厢房塌了。

     阿宁被救回时,烧得迷迷糊糊,嘴里还喊着"阿爹"。

    敬之抱着他直掉眼泪,守拙蹲在院子里,用湿毛巾擦他脸上的黑灰。

    天快亮时,火终于灭了,陈府烧了大半,只剩前厅的几根柱子还立着。

     敬之坐在废墟上,望着焦黑的房梁,突然想起什么,猛地站起来:"守拙呢?" 众人面面相觑。

    这时,门房跌跌撞撞跑进来:"老爷!在桑树下!" 敬之狂奔过去。

    晨雾里,守拙靠在桑树干上,脸色惨白,左胳膊上缠着布,血把布都浸透了。

    他怀里抱着个布包,打开来,是几个没烧完的桑葚籽。

     "阿宁没事吧?"他声音很弱。

     敬之跪在他面前,抓住他的手:"我这就去请大夫!你别睡,千万别睡......" "阿兄。

    "守拙笑了,"你看,桑树没事。

    "他抬起手,指向树顶——经过一夜大火,那老桑树竟抽出了新绿的枝芽,在晨雾里轻轻摇晃。

     大夫来后,说守拙只是皮外伤,并无大碍。

    敬之却守在他床前,寸步不离。

    直到第三日晌午,守拙才迷迷糊糊醒过来,看见敬之趴在床边,手里还攥着他的手。

     "阿兄......"他轻声唤。

     敬之猛地抬头,眼里全是血丝:"你醒了?"他摸出个锦盒,"这是当年表舅要给我的地契,我早烧了。

    从今日起,陈家的田产分你一半。

    " 守拙摇头:"阿兄,我要那些做什么?"他望着窗外的桑树,"我只盼着,咱们能像小时候那样,一起在桑树下吃桑葚。

    " 敬之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扶着守拙坐起来,让人搬来两把竹椅,放在桑树下。

    守拙从怀里摸出个小陶碗,里面装着晒干的桑葚:"我从家里带的,你尝尝。

    " 敬之拈起一颗放进嘴里,酸得皱眉,却笑得更欢了。

    风穿过树桠,带来阵阵清香。

    那老桑树的枝桠在两人头顶交织,像一把巨大的绿伞,遮住了日头,也遮住了过往的是是非非。

     后来,青溪镇的人都说,那桑树之所以长得格外茂盛,是因为得了两个真心的滋养。

    再后来,陈敬之和陈守拙在桑树旁盖了间草屋,守拙种桑,敬之卖茧,日子过得清苦却踏实。

    每年桑葚熟时,他们总会搬两张竹椅坐在树下,一个剥桑葚,一个递陶碗,嘴里念叨着:"当年要不是你......" 不过这些话,桑树精大概都听见了。

    毕竟,它可是见证了五十多年前的誓言,和五十年后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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