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引蛇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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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商会的议事厅里,檀香混着松烟墨的气息漫开。

     沈璃垂眸望着自己绞在膝头的指尖——这是她惯常的伪装,温婉得像春日里未开的玉兰。

     可只有她知道,指甲缝里嵌着的薄刃,正抵着掌心的软肉,疼得清醒。

     “诸位。

    ”许怀瑾的声音像块老玉,敲在雕花木案上,“今日把大家请来,是要做个了断。

    ” 厅内原本低低的议论声骤然静了。

     沈璃抬眼,看见上座的老掌柜正捏着茶盏的手在抖,东边的年轻商人攥着算盘珠子,骨节泛白。

     她知道,这些人里有一半收过太子府的好处,另一半正等着看风向。

     “三日前,太子府差人来,要咱们把今秋新织的蜀锦扣下三成,走北戎的商路。

    ”许怀瑾的指节重重叩在案上,震得茶盏跳了跳,“可我许某经商四十年,头回听说,把朝廷的贡绸卖给敌国,叫‘商道’?” 底下炸开一片抽气声。

     沈璃盯着主位后的鎏金屏风,上面的百鸟朝凤图在烛火下忽明忽暗——多讽刺,太子总说自己是天命所归的凤凰,可他的“商道”,早喂了北戎的狼。

     “即日起,江南商会所有库存丝绸,优先供给户部。

    ”许怀瑾从袖中抽出一卷朱印契约,“至于与太子府的私约——”他猛地一撕,脆响惊得梁上的燕雀扑棱棱飞起来,“这玩意儿,配不上‘诚信’二字。

    ” 议事厅瞬间炸成一锅沸油。

     有人拍案而起:“许老疯了?太子的生意能断吗?”有人扯着嗓子喊:“沈家丫头在这儿呢,定是她撺掇的!”沈璃垂着眼,看自己绣着并蒂莲的裙角被踩出褶皱——前世她也坐在这里,听父亲被骂“不知好歹”,如今,她倒要看看,这些人骂的底气,能撑到几时。

     “够了!”许怀瑾的拐杖重重砸在地上,“沈老弟当年救我全家时,可没问过我是不是太子的人!”他浑浊的眼扫过众人,“今日谁要走,许某不拦。

    但出了这扇门,江南商会的印,你拿不到半枚。

    ” 吵嚷声渐弱。

     沈璃望着那些涨红的脸慢慢垮下去,知道他们在算——没了江南商会的路子,北戎的商队进不来,西市的货栈空了,连太子赏的那点甜头,也填不饱窟窿。

     她捏着袖中半块虎符,触感凉得像前世刑场的风——这一步,终于成了。

     东宫偏殿的烛火燃到后半夜。

     萧承璟攥着茶盏的手青筋暴起,茶汁顺着指缝滴在青金石案几上,晕开深褐的渍。

     “周德海!”他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

     跪着的周德海猛地一哆嗦,额头重重磕在砖上:“殿下,江南商会那老匹夫……” “啪!”茶盏砸在他脚边,瓷片擦着他的耳垂飞过,“本殿要的是结果!”萧承璟踉跄两步,扶住龙纹烛台,“查封沈家所有商铺,限明日辰时前!再派暗卫去苏州,把商会的账房烧了——不,翻!给我翻出那本记北戎的账!” 周德海的后背浸透冷汗。

     他想起三日前沈璃递来的半块虎符,想起那晚被烧的“北戎”二字——原来这女人早把网撒好了。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低低应了声“是”,退出殿门时,衣角扫过满地瓷片,发出细碎的响。

     沈府后院的地窖里,沈璃举着烛台,看许怀瑾的亲卫将一摞摞账册搬上马车。

     “许老说,您要留本假的?”阿竹捧着个檀木匣,指尖发颤。

     沈璃将烛火凑近匣中泛黄的纸页,火光照亮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三月十五,北戎使者取走蜀锦三百匹,银五万两,经手人周德海。

    ”她勾了勾唇,“太子要找的,不就是这个?” 阿竹突然攥住她的手腕:“姑娘,万一他们……” “他们会信。

    ”沈璃将假账册塞进地窖最显眼的陶瓮里,“周德海贪功,萧承璟多疑。

    ”她望着烛火在瓮壁上投下的影子,像极了前世刑场上的火把,“等他们拿到这本,就该急着烧自己的尾巴了。

    ” 子时三刻,苏州的月亮被乌云遮了大半。

     周德海猫着腰钻进商会后院,腰间的匕首刮过青砖墙,蹭掉一片青苔。

     他摸黑撬开账房的窗,迎面扑来的霉味里混着淡淡松烟墨——和太子府那本被烧的账册一个味儿。

     “在这儿!”他的手触到陶瓮里的纸页,心跳得要撞破胸膛。

     借着怀里的火折子,他瞥见“北戎”二字,喉头发出类似呜咽的笑。

     “走!”他踹开窗,抱着账册冲进夜色。

     背后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咚——”“咚——”,敲得他脚底生风。

     东宫的龙涎香还未燃尽。

     萧承璟扯断账册的丝绦,泛黄的纸页“哗啦”散了一桌。

     他的指尖扫过“周德海”三个字,突然顿住——这墨迹,和周德海前日呈的那封请罪书,出自同一支笔。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落了,打在琉璃瓦上,碎成一片沙沙声。

     萧承璟望着案头的半块虎符,和沈璃那日递来的严丝合缝。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突然抓起账册,火折子“刺啦”一声窜起,纸页边缘卷了焦黑的边,“北戎”“周德海”几个字先着了,像被人抽了筋骨的蛇。

     可等火灭了,他望着残页上未烧尽的“太子”二字,喉间泛起腥甜。

     雨越下越大,打湿了他的绣金蟒袍,凉得刺骨——他终于明白,从沈璃捧着半块虎符踏进太子府的那刻,这局,就再无转圜。

     东宫殿内的烛芯“噼啪”爆响,火星溅在萧承璟手背,他却浑然未觉。

     残页上“太子”二字被烧得蜷曲,像根细针扎进他瞳孔——原来那本假账册里,每笔北戎交易的末尾都缀着“太子允准”的朱批。

     他猛地掀翻案几,青瓷笔洗“哐当”砸在地上,墨汁顺着砖缝蜿蜒,像极了沈家满门血溅刑场时的痕迹。

     “周德海!”他扯着领口的金线,喉间滚出破碎的低吼。

     缩在殿角的周德海“扑通”跪行两步,额头重重磕在湿滑的青砖上:“殿、殿下,奴才这就去烧了西跨院的暗库!” “暗库?”萧承璟突然笑了,笑声像生锈的刀刮过铜盆,“你当沈璃只盯着北戎的账?上个月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