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染血的铜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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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三枚铜板,像是烙铁,在历锋模糊的视野里烫出三个刺眼的光斑。

    叮当的余音还在死寂的巷子里回荡,钻进他冻木的耳朵,却在他心底炸开一片滚烫的空白。

     活下去。

     刚才被碾进烂泥里的窒息感还没褪去,爹娘倒在那块青石板上的暗红又涌了上来。

    黑虎帮泼皮靴底的泥污还糊在脸上,冰冷腥臭。

    这铜板的脆响,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开了那扇名为绝望的、沉重的门,门后不是光亮,而是更深、更粘稠的黑暗。

     他的身体先于冻僵的脑子动了。

     不是扑过去,不是抢。

    像一条真正的、在泥里钻惯了的蛆虫。

    历锋把自己缩得更紧,头埋得更低,整个身体往冰冷的土墙里嵌,仿佛要融进那堵散发着尿骚和霉烂的墙里。

    只有那双眼睛,从沾满泥浆的头发缝隙里抬起来,死死钉在那三枚铜板上。

     老乞丐的鼾声带着酒气的浑浊,一起一伏,像破旧的风箱。

    他翻了个身,破袄衣襟又敞开了一些,露出里面同样污秽的里衣,对滑落出来的铜钱毫无所觉。

     那三枚铜钱,就躺在他身侧半尺远冰冷肮脏的地面上,磨亮的边缘反射着巷口惨淡的天光,冰冷,又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

     历锋的呼吸屏住了。

    巷子里只剩下老乞丐的鼾声和老鼠在垃圾堆里翻找的窸窣。

    时间变得粘稠而漫长。

    每一息都像在烂泥里跋涉。

     终于,老乞丐的鼾声变得更深沉,更均匀,身体彻底放松下来,像一滩真正的烂泥。

     历锋动了。

     不是跑,是爬。

    膝盖和手肘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无声地挪动。

    冻僵的肌肉每一次收缩都带来针扎似的刺痛,但他感觉不到,或者说,那点痛楚被心底翻涌的、更尖锐的东西盖了过去。

    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被冻僵的生涩,却又异常专注,像一只盯紧了腐肉的鬣狗,一点点向目标靠近。

     冷风卷着巷子里的馊臭气,灌进他单薄的破麻衣领口。

    他控制着身体,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连呼吸都压得极低、极浅。

    爬过那片沾着呕吐物残渣的地面,爬过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堆边缘,离那三枚铜板越来越近。

     一只肥硕的老鼠从垃圾堆里钻出来,绿豆眼警惕地扫视着。

    历锋立刻停下,把自己蜷缩起来,头埋在臂弯里,像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老鼠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大概是觉得这团泥巴毫无威胁,又或者被垃圾堆里更实在的食物吸引,很快又窸窸窣窣地钻了回去。

     历锋的心脏在肋骨后面疯狂擂动,撞击着冰冷的胸腔。

    他再次抬头,目光越过最后一点距离,落在那三枚铜板上。

    唾沫艰难地咽下,喉咙干得发痛。

    他伸出手,手指冻得乌紫,指尖开裂,沾满黑泥和冻伤的血痂。

     指尖离那冰冷的金属边缘,只剩下寸许。

     就在这时,老乞丐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咕哝,身体又动了一下!历锋像被冰冷的针扎中,瞬间缩回手,整个人猛地向后一滚,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土墙上,撞得他眼前发黑,差点岔气。

    他死死闭住嘴,把涌到喉咙口的痛呼硬生生憋了回去,只从鼻腔里泄出一丝急促的抽气。

     老乞丐只是不舒服地扭了扭脖子,吧唧了两下嘴,鼾声很快又响了起来。

     冷汗,混着脸上的泥水,从历锋额角滑落。

    他靠在墙上,急促地、无声地喘息着,胸腔剧烈起伏。

    刚才那一瞬间的惊悸,像冰水浇透了骨髓。

     他盯着老乞丐那张在昏暗中模糊不清的、沟壑纵横的醉脸,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杀意,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浮现在心头。

     这老东西……该死。

     这个念头像毒蛇,猛地钻进他的脑子,缠绕住所有思绪。

    只要他死了,这铜板就是无主之物。

    只要他死了,就没人知道他拿了这铜板。

    只要他死了…… 历锋的目光扫过老乞丐松弛的脖颈,那里皮肤松弛,布满污垢和老年斑。

    他又看了看自己冻僵的、沾满污泥的手。

    掐死他?他现在冻得连握紧拳头都困难。

    用石头砸?附近找不到趁手的石头,动静太大。

     他像一头潜伏在黑暗里的幼兽,焦躁而冰冷地评估着。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巷子深处那堆被老鼠翻找的垃圾上。

    里面似乎有几根被丢弃的、断裂的硬木柴棍,一端被烧得焦黑。

     历锋再次动了。

    这一次,目标不再是铜板,而是那堆垃圾。

    他爬过去,动作依旧缓慢,但目标明确。

     在散发着恶臭的腐烂物里,他小心地扒拉着,避开那些黏糊糊的东西。

    指尖触碰到一根比手腕略细、一尺来长的硬木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