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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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庙里的死寂,被柱子踏入门槛时带进来的冷风搅动了一下,旋又沉下去,沉得压人。

    那股浓烈的血腥味混着霉烂尿臊,像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柱子的喉咙。

    他脸色煞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死死捂住嘴才没当场吐出来。

     老狗扭曲的尸体还躺在角落的烂草堆里,脖颈那个豁开的血洞已经不怎么流血了,暗红色的血块糊在伤口周围,像一块丑陋的烂疮。

    几只肥硕的老鼠在阴影里探头探脑,绿豆眼闪烁着贪婪的光。

     柱子强忍着恶心和恐惧,声音发颤:“这…这咋弄?拖…拖出去埋了?” 历锋没说话。

    他像没闻到那浓烈的血腥和尸臭,径直走到老狗的尸体旁,蹲下身。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的犹豫。

    他伸出那双洗干净不久、指节却已显粗粝的手,抓住老狗冰冷僵硬的脚踝。

    那触感像抓着一段冻硬的木头。

     “去后面。

    ”历锋的声音干涩平静,像在吩咐一件寻常活计。

     柱子愣了一下,赶紧跟上,帮着抓住老狗的另一只脚踝。

    入手冰冷滑腻,沾着粘稠的血污,他手一抖,差点又松开。

    两人合力,将老狗沉重的尸体拖出破庙昏暗的光线,拖向庙后那片长满半人高荒草的乱葬岗。

     冷风卷着荒草,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地面冻得梆硬,混杂着碎石和不知名的碎骨。

     历锋松开手,目光扫过四周,很快锁定一处相对松软、长满枯黄杂草的洼地。

    “这里。

    ”他说完,便不再看柱子,自顾自从旁边一个倒塌的土墙根下,捡起一块边缘锋利的、沾满泥土的半截破瓦片。

     柱子看着历锋手里的破瓦片,又看看冻硬的地面,脸都绿了:“这…这得挖到什么时候?我去找把铁锹?” “动静太大。

    ”历锋头也没抬,已经开始用那半截破瓦片,狠狠地剐蹭冻硬的地表。

    动作笨拙却带着一股狠劲,泥土混着草根被翻起,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

    冰冷的土屑溅到他脸上、手上,他也毫不在意。

     柱子看着历锋那瘦小却异常专注、仿佛只是在处理一堆柴火的背影,再看看地上那具死不瞑目的老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小子…不是人!他咬了咬牙,也只好在旁边找了块尖石头,忍着恶心和恐惧,开始笨拙地挖掘。

     冻土坚硬如铁。

    挖掘的过程漫长而痛苦。

    柱子挖几下就得停下来喘口气,手指被碎石和冻土磨得生疼,冰凉的泥土钻进指甲缝里,冻得他龇牙咧嘴。

    他时不时偷眼看旁边的历锋。

     历锋的动作一直没停。

    他跪在冰冷的泥地上,双手紧握着那半截破瓦片,手臂上的肌肉因为用力而微微隆起。

    他一下,又一下,机械而执着地剐蹭、撬动、挖掘。

    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混着溅起的泥土,顺着脸颊流下,在他下巴上凝成泥痕。

    但他眼神专注,只有眼前这片需要被挖开的冻土。

    老狗的尸体躺在旁边,像一堆等待处理的垃圾。

    刺鼻的尸臭和血腥味,对他似乎毫无影响。

     柱子胃里又是一阵翻腾,他别开脸,强迫自己不去看那具尸体,只盯着自己手下那片被翻开的、带着冰碴的黑土。

    他从未觉得时间如此难熬。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勉强能容下老狗尸体的浅坑终于挖好。

    历锋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走到老狗尸体旁,再次抓住冰冷的脚踝。

     “埋。

    ”他言简意赅。

     两人合力将老狗僵硬的尸体推进浅坑。

    尸体落坑时发出沉闷的声响,激起一片尘土。

    历锋开始用脚将坑边的泥土和挖出的冻土块往坑里推。

    柱子也赶紧帮忙。

     泥土很快覆盖了老狗那张扭曲的脸和脖颈上恐怖的伤口。

    当最后一捧土盖上去,将那片暗红彻底掩埋时,柱子才长长地、带着颤音地吁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一屁股瘫坐在冰冷的荒草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手指还在微微发抖。

     历锋则站在那个小小的新土堆旁,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他用脚将泥土踩实了些,又捡了几块碎石和枯枝,随意地丢在上面做遮掩。

    做完这一切,他拍了拍裤子上的泥土,转身就走。

     “回。

    ”声音平淡无波。

     柱子看着他沾满泥土、却挺得笔直的背影,再看看那个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土堆,心底那股寒意久久不散。

    他挣扎着爬起来,拖着发软的双腿,深一脚浅一脚地跟了上去。

    这一次,他落在后面,看着历锋的背影,眼神复杂,再不敢像来时那样随意搭话。

     回到黑虎帮据点,向疤脸复命的过程异常简洁。

    历锋只说了句“弄干净了”,疤脸也只是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目光在历锋沾满泥土、却异常平静的脸上停留了一瞬,便挥挥手让他们出去。

     柱子如蒙大赦,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那间压抑的屋子。

     而历锋,则留了下来。

    不是疤脸留他,是他自己没走。

    他沉默地站在门边的阴影里,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

     疤脸似乎并不意外。

    他拿起桌上那本散发着霉味和血腥气的《五毒残篇》,随手掂了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