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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在小时候,齐霁便理解了一件事----他是被父母抛弃的,没有家人的孩子。

     他们擅作主张给了他生命,却又不负责任地丢弃他,留给他一个听起来讽刺至极的名字。

     齐霁。

     福利院里多得是跟他同病相怜的人,齐霁从未觉得自己有多可怜,至少他身体健全,五官端正,更没什么难以医治的遗传病。

    好运不会平等地降临在每个人身上,与普通人相比,他也不过是没有亲人。

     齐霁对自己的人生全盘接受,对自己从未拥有的东西并不向往。

     既然他注定得不到亲情,那他就好好地爱自己,每一年的生日,他都对着蜡烛虔诚地许愿---- 我要成为一个很厉害的人,不会再有谁觉得我有多么悲惨。

     他对福利院里的每个人都保持着笑容,用真心对待他们,也因此结交了一群朋友。

    他已经记不清童年时最好的玩伴叫什么,只记得他们表面跟齐霁玩得开心,又在背地里议论他,说着毫无根据的坏话。

     直到有一天,一个他并不熟的男孩跑到他面前,对他说:“齐霁,我听到他们在说你的坏话。

    ” “他们说你平时装得那么乖,其实就是想傍个有钱人家早点离开这里……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但是心里过意不去,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啊。

    ”他小心地观察着齐霁的脸色。

     “如果你真的过意不去,你可以选择不告诉我,而不是在这里传完话再让我别放心上,”齐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语调没有任何起伏,“你跟他们关系很好,不是吗?你想当墙头草,也用不着来我面前表现吧。

    ” 对方顿时恼羞成怒,“你……我好心提醒你,你就这个态度对我?我看他们说的话倒是挺对的。

    ” 齐霁嗤笑一声,转身就走。

     那天下午,他一个人在花园里坐了很久。

     他早就知道这些事情了,只不过别人没当着他的面说,他也不好发作,生完闷气就当过去了。

     唯一让齐霁不解的事情是,明明是他们先想方设法地招惹自己,故意惹他生气。

    等到齐霁脾气过去了,面色如常地找他们玩,对方又勉强地对他说:“你总是突然生气之后又好了,有些反复无常,其实我们都很紧张……怕你什么时候又要生气了。

    ” 话里话外都是在孤立他的意思,齐霁怎么会听不懂。

    他只是体面地对他们笑笑,再也没有掺和进他们的友情里。

     反复无常的人是他吗? 他只不过是不想把关系搞僵,不想太计较这些小事,他们怎么好意思倒打一耙,说是他的问题? 齐霁用三个夜晚的辗转反侧想明白了一件事,他什么都没做错,他只是对错误的人交了心,仅此而已。

     在遇见周舟前,他甚至没有幻想过,自己还会结交到可以交付出真心的朋友。

    他的期盼总是事与愿违,与不切实际的美梦背道而驰。

     齐霁以为真心可以换真心,以为只要长大了什么都会过去,现实却给了他沉重一击---- 他因为成绩优异,被分到了市里最好的初中,在那里,齐霁自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身世却成了旁人议论的中心。

     对一个人的厌恶往往不需要具体的理由,齐霁早就放弃了去深究原因,也不再去想,凭什么他什么都没做,就要承受无数充满恶意的眼神。

     也有人觉得他可怜,遇上他时满脸怜悯,目的性极强地向齐霁搭话示好,一副想要拯救齐霁于水火的样子。

     可他知道,他们对他好,不是为了向他施以援手,只是因为他的经历足够有代表性,在校园里被欺凌的可怜孤儿,一个完美的受害者形象,满足着他们想要拯救某人的英雄主义幻想。

     身处在两种极端中,齐霁的情绪依然稳定如常,这实在过于荒谬,让他莫名想要发笑。

     如果那天在巷子里,他没有遇见周舟,齐霁只会收拾好被弄脏的衣物,狼狈地走回家,一觉醒来,依然日复一日地生活、学习,直到他彻底逃离这里,去一个新的城市重新开始。

     尽管他的运气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