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寒门烛火照书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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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了!李明心中一凛。

    这是父亲在试探他是否真有诚意,还是仅仅一时心血来潮。

    他必须回答,但回答必须符合一个“聪慧但未正式启蒙”孩童的水平,不能显露太多“妖异”。

    他调动着脑海中的记忆库——既有这具身体在哥哥教导下残存的零星碎片,也有前世对古代蒙学的模糊了解。

     他微微歪着头,做出努力思考的样子,然后才用不太确定的语气,带着孩童特有的迟疑说道:“大哥…大哥教过我《三字经》…人之初,性本善…还有…还有《百家姓》,赵钱孙李…”他故意说得磕磕绊绊,只提了最基础的启蒙读物,并且只背出最开头的几个字,显示“学过但并未深入”。

     “嗯。

    ”李承宗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眼神却锐利依旧,“《三字经》、《百家姓》,开蒙之始,识字之基。

    然欲明理,当读圣贤书。

    ”他目光如炬,紧盯着李明,“孔圣人有云:‘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下一句,可知?” 这是《论语·学而》开篇的名句!父亲在考他是否接触过真正的儒家经典!难度陡然提升! 李明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句话他当然烂熟于心!甚至能倒背如流!但他必须控制!他不能让父亲看出任何“过目不忘”的端倪!他做出努力回忆、甚至有些苦恼的样子,小眉头紧紧皱起,眼神茫然地在空中飘忽了一会儿,才用不太流畅、带着试探的语气,小声地、一字一顿地背道: “…有…朋自远方来…不…不亦乐乎?”他故意漏掉了中间的“人不知而不愠”,并且背得缓慢而迟疑,显得像是努力回忆、勉强拼凑出来的。

     “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李承宗沉声补全了下一句,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底深处那丝审视的寒冰,似乎悄然融化了一丝。

    他微微颔首:“虽不全,倒也算记得几句。

    孺子…尚算可教。

    ” 李明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后背的冷汗几乎浸透了里衣。

    刚才的表演,分寸的拿捏,几乎耗尽了他的心力。

    他赌对了!父亲需要的不是一个神童,而是一个有向学之心、稍显早慧的普通孩子。

     李承宗的目光从李明脸上移开,缓缓扫过妻子和长子,最后落在跳跃的油灯火苗上,沉吟片刻。

    屋内的空气再次因他的沉默而变得凝重。

    油灯燃烧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墙壁上巨大的影子随之晃动。

     “明儿既有向学之心,为父…甚慰。

    ”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沉稳,“我李家诗书传家,子弟向学,乃家门之幸。

    开蒙之事,确实不能再耽搁了。

    ” 王氏和李朗的脸上瞬间绽放出巨大的惊喜! 然而,李承宗接下来的话,却如同投入温水中的冰块,让这喜悦稍稍冷却:“然则…”他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在粗糙的桌面上摩挲了一下,那动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家中境况,你们也知晓。

    延请西席先生,束修、节礼、日常供给,非是小数。

    府衙催缴的秋粮损耗钱尚未凑齐,库中…已是捉襟见肘。

    ” 现实的重锤,终于落下。

    清贫,是横亘在理想面前的冰冷沟壑。

     李朗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了几分,脸上浮现出愧疚之色,张了张嘴,似乎想说“孩儿可以自己教弟弟”,但想到自己繁重的县学课业和父亲寄予的厚望,这话终究没能说出口。

    王氏脸上的欣喜也凝固了,转为深深的忧虑和心疼。

    她看了看丈夫紧锁的眉头,又看了看小儿子眼中那尚未熄灭的、小心翼翼的期盼,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无声地叹了口气,默默垂下眼帘。

     李明的心也沉了下去。

    他预想过困难,却没想到这困难来得如此直接,如此赤裸裸。

    束修…这个在前世几乎消失的词汇,此刻却像一道沉重的枷锁。

     “爹,”李明再次开口,声音依旧稚嫩,却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平静和体谅,“我…我不急。

    家里难处,我懂。

    ”他顿了顿,目光看向李朗,“大哥学问那么好,白天去县学,晚上回来…能不能…能不能先教我认认字?就像…就像之前教我《三字经》那样?我…我保证不吵大哥温书,就在旁边安静地听,安静地看,能学多少是多少…”他的声音越说越低,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恳求,像一只害怕被拒绝的幼兽。

     这番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李承宗心中激起波澜。

    他看着幼子那张苍白却写满认真与懂事的小脸,看着他眼中那份对知识近乎卑微的渴求和对家庭困境的体谅,那份因清贫而升起的烦躁和无力感,竟被一种强烈的酸楚和更深的期冀所取代。

    这孩子…这份心性,这份早慧的懂事,比他展现出的那点背诵能力,更让李承宗感到震撼和…心疼。

     “胡闹!”李承宗猛地一拍桌子,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吓得李芸一哆嗦。

    但他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人愕然,“我李承宗之子,岂能如此将就!启蒙乃立身之基,岂可儿戏!”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家人,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断:“束修之事,为父自有计较!便是典当了为父那几件压箱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