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献上的美人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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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从中衡院正房的罗汉床上小憩醒来时,眼皮微动,就发现了异样。

     萧持摘下这张轻飘飘的绢帕,心情有些古怪,有被敷衍的恼怒,但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做了平日绝不屑于做的轻浮之举——他将那帕子放在鼻下,深深吸了一口上边儿的幽幽香气。

     他在校场上时想得没错,她的绢帕上,也浸满了她的香气。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后,萧持脸色铁青,面无表情地把绢帕往怀里一塞。

     她爱玩一些小聪明,偏偏他好像,还挺吃这一套。

     阴差阳错,这张绣着蝴蝶的绢帕随着他一同踏上了征途。

     幽幽香气在怀,就好像她也在。

     萧持又出去打仗了,翁绿萼松了口气之余,又对自己心底浮上的那点儿子不适应感,感到奇怪。

     不适应他的离开?这可不行。

     就在她准备做些什么转移注意力的时候,西平揽过女使传话的活儿,恭恭敬敬地道:“女君,有客来访。

    ” 听清楚来人是谁时,翁绿萼美若芙蓉的脸上神情淡了淡。

     是那日在流云寺下遇到的,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美妇人。

     李瑶光。

     第26章第二十六章 一听要见客,见的还是与君侯有几分不清不楚关系的李三娘,就是平日里稳重不跳脱的丹榴这时候都已经急着进屋去给她寻待会儿要换的衣裳了。

     翁绿萼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才想说什么,就被杏香给急急地顶了回去:“女君,这回可不是婢们要故意折腾您。

    您才和君侯大婚,那李三娘就巴巴儿地上门来,又不提前递个拜帖,难保不是打着挑衅的念头!俗话说先敬罗衣后敬人,女君打扮得漂亮些,若那李三娘是个有眼睛的,就该自个儿灰溜溜地打道回府,别再打君侯的主意!” 在涉及翁绿萼的利益方面,杏香总是很固执,一分都不肯相让。

     看着杏香像一只炸了毛的猫似地拼命劝她该如何如何宣示主权,翁绿萼心里微微一闷,想起瑾夫人曾经说过的话。

     她说,萧持并非池中物,这样的人,注定是要有三妻四妾围绕在旁的。

     即便没有李三娘,今后也会有柳三娘、赵三娘。

     但看着丹榴和杏香都在认认真真地为她考虑,翁绿萼没有说扫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的丧气话,只笑着颔首:“你们说的有道理。

    ” 杏香松了口气:“婢瞧君侯的态度,已经比刚开始好了许多。

    若是女君能够早日生下一个孩子,君侯定然会更加爱重您,您在这儿的位置也就愈发稳固,不必怕那些个狐媚子会影响到您了。

    ” 孩子…… 翁绿萼没有说话,她嫁进萧家,做了萧家妇 ,自然会承担起侍奉夫君、绵延后嗣的责任。

     她不会逃避。

    但依着萧持那喜怒无常的性子,将来吵架,会不会又扯起陈年旧事,说她是为了雄州、为了父兄才愿意给他生孩子? 他的确是一雄伟大丈夫,但有时候心眼儿小到,连翁绿萼都忍不住咋舌。

     杏香提了孩子的事儿之后,女君便沉默下去,没有说话。

    丹榴给杏香使了个眼神,叫她暂时先别提这一茬了。

     “女君瞧,戴这对钗可好?” 丹榴珍重地从妆匣最底层的抽屉里拿出一对玉钗,红中带翡的玉质,极为难得,上面以工匠巧手雕刻出凤鸟模样,双翼伸展,长尾上翘,庄严大气中又不失玉质的温润华贵。

     翁绿萼笑着点了点头。

     心多过虑,何异杞人忧天。

    事情尚未发生,她又苦恼个什么劲儿。

     毕竟杏香她们私下里为她特地做了许多色彩夺目到她平时鲜少穿的兜衣,都还没有派上用场的机会。

     那些兜衣衣料轻薄,款式剪裁更是大胆,不过几根薄薄的丝线系着,翁绿萼只翻着看了一眼,都觉得面红耳赤。

     他的劲儿那么大,能经得住他折腾吗? “女君的脸怎么这样红?”是太紧张了吗? 丹榴去倒了一盏茶给她,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翁绿萼猛地遏制住脑海里那些飘来飘去的旖旎红线,赶紧接过茶喝了一口。

     微苦的茶水,正好定一定她有些浮躁的心。

     万合堂 如今君侯府上,仍是瑾夫人当家作主,李瑶光上门拜访,自然要先去万合堂给瑾夫人见礼问安。

     “妾福薄,经年不曾来和夫人请安说话了。

    夫人风采端华一如往昔,妾见着,恍惚间还以为回到了旧岁年月。

    ” 她有着一把好嗓子,犹如珠玉坠盘,悦耳之中不失恰到好处的奉承讨好。

     她姿态放得这样低,瑾夫人倒是不好继续冷着脸,只微微放宽了些语气:“你还年轻,与我这老婆子比个什么,你的福气只在后头呢。

    ” 瑾夫人只是想敷衍一下,不曾想,李瑶光听了这话,却是摇头苦笑起来:“妾的夫君早早离开人世,妾在这乱世之中,不过一介浮萍之身。

    即便有夫人金口赐福加恩,妾一薄命之人,也实不堪领受。

    ” 瑾夫人也是个寡妇,见李瑶光姿态凄楚哀愁,免不了被勾起了几分从前的心酸,望向她的眼神中少了几分试探与不喜,多了几分和缓:“你年纪轻轻的,说话却这样悲观,又是为何?依着你的容貌品行,再嫁一个好儿郎,也不是什么难事。

    ” 李瑶光摇了摇头,摔落眼角掉出的一颗莹莹泪珠,她垂下头去,恭声道:“今日妾本是携礼来贺君侯与女君大婚之喜,哪里能累得夫人为妾这等小辈担忧。

    万物各有适,人生且随缘。

    妾如今只想事孝双亲,旁的事儿,暂不去想了。

    ” 见她言语豁达,容貌虽娇媚惑人,但衣着素雅得体,神情亦端庄坦然,瑾夫人心中对她的不喜渐渐少了一些。

     这世道,寡妇总是过得艰难些。

    遑论这李三娘成婚多年,又无所出,不比她当年,还有一双儿女做指望。

     瑾夫人在李瑶光面前,找到了一种微妙又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虽然她中年守寡,但她的儿子很是争气,让她从一个连家产都守不住的懦弱妇人摇身一变,成了平州城中最尊贵的妇人。

     这李瑶光么,自然没有她这样的好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