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郑司徒承旨赖婚 杨学士再疏下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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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回 郑司徒承旨赖婚 杨学士再疏下狱 再说天子览过杨少游陈情表,既怜他清理,又义他守经,复叹他不以富贵易其志,欲回太后懿旨以专他正经之论,争奈太后固执不许,即便入于内殿。

     太后不待皇上告禀,已知杨少游陈表,登时大怒道:“杨少游之罪,如何处之?”天子告道:“杨少游方命之罪。

    有难容赦。

    人伦正礼,造端乎夫妇。

    夫妇之礼,以聘纳币为信。

    聘币已行,身居东床,亦有年所。

    虽以天子之威勒令赖婚,甚非仁政。

    只俟娘娘在处,又此告禀呢。

    ” 太后勃然变色道:“杨少游独非陛下之臣子乎?以匹庶之聘,天子欲循私意,移婚于他臣,使彼无端赖既聘之婚。

    天子有命,尚可承命。

    况以公主金枝玉叶,不能成下降之旨,见夺于臣僚之女,古亦有是。

    诚不可使闻于邻国的呢。

    ” 天子复奏道:“昔汉光武有女,太后深慕宋弘之美丽,欲为公主遴眩宋弘以‘糟糠之妻不可弃’辞之,光武义而不罪。

     今杨少游即与一般。

    若加罪于少游,岂不愧于汉帝乎?而况郑?是朝廷大臣,宜所礼使者。

    匹夫之志难夺,圣人所言,伏愿娘娘再思。

    圣念无使王政有失。

    ” 太后厉声道:“罢,罢。

    我自有道,不费天子之力。

    ”辞气严厉,皇爷惶惧,不敢再告而退出,恐有非常之举。

     太后暗暗召一个小太监道:“你一程去了郑?家,如此如此,后飞也似复命来了。

    ”小太监俯伏承命道:“奴婢知道了。

     “仍即出去了。

     且说郑司徒挽止杨学士上陈情表,学士不听。

    上表之后,司徒益复惶惹,只自杜门谢客,以待圣旨。

     忽然门子报道:“一个小太监独自骑马到门,自言奉太后娘娘懿旨,督令迎香。

    ”司徒大惊,知是凶多吉少,即具冠冕,摆设香案于正常,俯伏庭中,迎着懿旨。

     但见一个小太监,不曾擎着敕旨,单骑直至堂下,下了马,走上堂来,南面而立,开言道:“有奉旨交办事件,不许胡乱混账。

    只将杨学士已纳聘币,妆艳之具,一一搬运出庭,照账还他,不留一个。

    即个杨学士已拣定兰阳公主驸马,司徒郑? 即地赖婚,不可晷刻迟延,以伤事体罢。

    ”司徒伏地承旨。

     太监督令郑府丫鬟、老妈们乱撞乱扯的动手,喝命不许罗唣。

    一府婆子们,只依太监所命,将他礼币、艳妆一一搬置庭畔。

    后太监躬自照检,送还花园后,太监即复出门。

    郑司徒就在二门跪送,太监乘马加鞭去了。

     此时郑府家人,只见人人泪痕。

    崔夫人只自椎胸痛哭,躺在床上。

    春云伏侍小姐,小姐面如纸灰,合眼躺着。

    春云只滚下泪来。

     学士眼见他小姐礼币以太后之命搬退跟前,目睁口呆,便跺脚:“了不得,罢了,罢了。

    ”叹了一口气,就便抽笔来,展了纸,手写一疏,再上丹墀。

    其疏云:负罪臣杨少游,惶恐顿首,冒死再陈,至苦衷情事:妆以女子之行,有三从之义。

    婚姻之礼,重皮币之聘。

    一以礼币纳之,夫妇之义已定,不可以币仪之退还,绝其夫妇之义。

    臣已纳聘于郑之女,则郑之女即臣之妻也。

    岂待合卺亲迎而后始谓夫妇乎?名位已定,纶纪自明。

    且臣虽识蔑年轻,猥居大夫之列。

    郑氏之女,即一从夫之命妇。

    今以太后之旨,命一小黄门,逼令郑,退出命妇已纳逾岁之礼币于臣,以人伦莫大之事,如小儿戏剧之常不意圣明重礼之民,有此伤伦悖义之举也。

    虽以天子之威,匹夫之志难夺。

    一夫一妇,不得其所,亦古昔圣王之所戒也。

    且以公主金枝玉叶,拣驸马,鹤骨凤姿,本不近似于如臣庸陋卤莽者,岂可行非礼之举,冒苟且之讥乎?王政之坏,人伦之乱,至此而极。

    上累圣明之治,下失家道之常。

    臣不胜叹息而流涕也。

    伏乞圣慈以礼义为重,上禀铜闱,亟收懿旨,以正伦纲焉。

    臣衷情震迫,言不知裁,尤无任惶陨冀恳之至。

     写毕,挑灯独坐,只自嘘唏。

     忽闻窗外有呜咽掩抑之声,学士惊讶,推窗而视,却是春娘独立阶苔之上,涕泣告辞道:“贱妾情曲,前所悉告。

    今者小姐之礼币已退还,小姐便是郑门之一寡妇。

    贱妾自幼心中自誓,即与小姐苦乐与同,不可须臾相舍。

    妾今水辞大人,归侍小姐,以送余生。

    大人恩爱之德,只在来世为犬为马,以报万一而已。

    ” 学士道:皇命至此,礼币退还。

    小姐亲事,自当有凑合之因缘。

    春娘已为杨家之人,舍此三从之义,独将安之,得不与小姐大异乎?” 春娘愕然道:“大人之言差矣。

    小姐识礼明义,炯澈古今。

     礼聘一入郑府,小姐夫妇之伦已定。

    今虽迫于严命,退还币聘,小姐自当终身自洁,以待父母膝下。

    宁有舍礼亏节,自作伤伦之理乎?大人实不谅小姐之高操,有此礼外之语。

    妾不胜慨叹。

     “乃下阶再拜而去。

     学士见此光景,心如刀碎,万念灰冷,只自抚掌发叹,坐俟天亮,躬诣像魏,上表待罪。

     天子览毕,倒极矜闵,揣量太后必无容恕,先命下杨少游于廷尉,入告太后:“杨少游再疏,复力陈退币、赖婚之非礼。

     “太后拍案大怒道:“为臣子而抗天子之命,至再至三,臣分蔑矣。

    正孟夫子所云‘臣视君如仇雠’者,无臣分,大不敬罪,正下廷慰,而勿问乎?宜即捆缚脑箍下于天牢死囚狱里,后告我。

    ”乃翻身入殿。

    天子惶惧,禀道:“杨少游职在卿月。

    捆缚,国法所无。

    ”太后不答。

    佯长入内。

     天子出殿,命移囚少游于天牢。

    时满廷诸臣,无不谏诤。

     皇爷道:“寡躬非不知杨少游无罪,争奈太后娘娘震怒有命,朕有所不敢自由的。

    ”都御史杨琏奏道:“父母有过,号泣而随之。

    伏愿陛下,禀过太后,无有过中之举。

    ”天子道:“明天是太后娘娘千秋节,宴燕之时,乘机当导达。

    ”群臣皆俯伏呼万岁。

    按下不题。

     且说张善,最初天津桥酒楼,桂蟾月将杨少游三诗咏歌独点,不胜怏怏;其后柳阴亭上,又遇着杨少游,欲为夸张自己的歪才,先言不可无诗,欲借前人之诗句,要为冒弄之计,及到联句,一字儿不能出口,露出马脚,逢他抢白,归言其父,欲陷害杨少游,终无机会,愤愤不已;又复欲图郑小姐之婚,使他严学初求婚不成;又图会闱关节于叶宗师,大被喝叱。

    及至杨少游巍巍擢状元,郑司徒延杨少游为东床之客,前前后后,自己所欲,尽是杨少游之有,积憾蕴中,昼夜切齿,道:“吾之命里魔障,惟彼杨家蛮种。

    ”告他父亲修河道:“孩儿对头便是杨家禄蠹,誓不与共戴一天。

    ” 修河道:“孩儿勿虞。

    朝廷上事端自多,杨家那厮官上的事,何患无吹毛觅疵。

    这厮必构害于我手里,以雪孩儿之愤。

     “今见杨少游再疏方命,太后成盛怒,移囚天牢,修河便拍案叫道:“这小猢狲、杨家蛮种,亦有死时。

    何不乘此挤害。

    ” 即遣心腹邀严学初来。

    严学初登时趋来,修河延内室坐定。

     寒喧茶毕,学初道:“世丈俯速,有何吩咐?”修河道:“无事不敢奉扰。

    今也驸马遴选,杨少游再疏抗太后娘娘懿旨,臣分蔑如,难道君命不行于一个杨少游乎?太后方盛怒,下于死囚牢。

    事将不测,易其狙击。

    那厮蛮种与家豚为对头,贤契之所知。

    今乘此机,构上一表,一来可以迎合太后之意,二则公报私仇,以雪豚儿之忿。

    贤契以为如何?” 学初道:“世丈所命,虽蹈汤赴火,敢所不避。

    况胤契之所与不合乎?晚生当上一本,以正臣子分义,以报世丈恩爱。

     “修河大喜。

    须臾,诬疏成一本,其辞云:礼部侍郎臣严学初,惶恐为弹劾大不敬事:伏以人臣事君,以尽忠为道。

    尽中之道,在乎奉旨承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