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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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的牺牲品。

    我猜想他大概是犯了诈骗或者暴力的罪行,他曾经抨击祖国的政府机构真他妈的死板,我满怀同情地附和他的看法。

    但令人高兴的是,他在祖国遭遇的倒霉事并没有损害到他狂热的爱国之心。

    他经常说英国是全世界最好的国家,带着很强的优越感,完全瞧不起美国人、殖民地人[152]、达戈人[153]、荷兰人与卡纳卡人[154]。

     但我觉得他的生活并不幸福。

    他的肠胃不好,嘴里经常嚼着有助消化的胃蛋白酶药片[155];每天早晨他的胃口都很差,但仅有这种病痛的话,他也不至于如此颓废消沉。

    他对生活还有比这个更大的不满。

    八年前他有欠考虑地结了婚。

    仁慈的上帝指定世间某些男子必须过着单身的生活,但他们有些人由于自身的原因,或者由于他们无法抗拒的外部因素,竟然违背了这种旨意。

    世上再也没有比这种结了婚的单身汉更值得同情的人。

    尼科尔斯船长就是这种人。

    我见过他的妻子。

    她当年大概二十八岁吧,但她是那种别人猜不出年纪的女人;因为她二十岁时并没有显得更年轻,等到四十岁也不会显得更苍老。

    她给我留下的印象是特别紧。

    她那张嘴唇单薄的脸总是绷得很紧,她的皮肤紧紧地包着骨头,她的笑容、她的头发、她的衣服都很紧,她虽然穿着白色粗棉布服装,但因为总是哭丧着脸,看上去活像穿着黑色的孝服。

    我想象不出尼科尔斯船长为什么要娶她,娶了她之后又为什么不把她甩掉。

    也许他经常试图这么做,而让他悲哀的是竟然每次都徒劳无功。

    无论他走得有多远,无论他藏得有多深,我敢肯定尼科尔斯太太都会像命运般如影随形、像人心般冷酷无情地立刻跟到他身边。

    尼科尔斯是无法摆脱她的,就像前因摆脱不了后果。

     流民和艺术家也许还有绅士相同,是不属于任何阶级的。

    贩夫走卒的粗俗鄙陋不会让他暗生嫌恶,皇亲国戚的繁文缛礼也不会让他如履薄冰。

    但尼科尔斯太太出身的阶层却很清楚,就是近年来变得颇有声势的下中等阶层[156]。

    她的父亲实际上是个警察。

    我相信他是个非常厉害的角色。

    我不知道是什么让她死缠着船长,但我想那不会是爱情。

    我从来没听见她讲话,不过她在私下很啰嗦也说不定。

    反正尼科尔斯船长怕她怕得要死。

    当他和我坐在酒店露台上聊天时,尼科尔斯有时候会发现她正从外面的马路走过来。

    她也不喊尼科尔斯,根本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她注意到尼科尔斯的存在,只是不动声色地走来走去。

    然后船长会很奇怪地感到浑身不舒服,他会看看手表,然后叹口气。

     “好啦,我要走啦。

    ”他说。

     这个时候俏皮话和威士忌都留他不住。

    然而他是个能够毫无惧色地面对台风的人,只要身边有把左轮,他就敢于挑战十几个赤手空拳的黑人。

    尼科尔斯太太有时会派她的女儿到酒店来,那是个七岁的小姑娘,脸色很苍白,总是显得很不高兴。

     “妈妈找你。

    ”她尖着嗓子说。

     “好啊,乖孩子。

    ”尼科尔斯船长说。

     他立刻站起来,带着他的女儿沿着马路走回家。

    我想这个事例很好地说明了精神是可以战胜物质的,所以我这段节外生枝的叙述至少还算有点教育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