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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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时候，斯伯纳特能够从镜面中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的嘴角向面颊两侧裂开了一个更大的裂口，森然的尖锐牙齿从面颊上巨大的裂缝中露出来。
同时，他的颧骨上张开了一对儿新的眼睛，四片血红色的虹膜嵌在漆黑的眼球上，裂隙一般的狭长瞳孔一眨不眨地盯着斯伯纳特。
斯伯纳特·泰尔在这一刻猛然转身。
其实他不能确定转身是个好主意，如果他真的置身于恐怖片中，那估计无论做什么都不是个好主意。
等他转到背对镜子的方向，才确定刚才映在镜子里的东西并不是单纯的幻影实际上那东西已经站得离他很近了，彼此之间近乎只剩下十几二十厘米的距离。
斯伯纳特闻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冷冰冰的铁腥味，那些已经完全变成浓稠的赭红色的雾气扑在他赤裸的皮肤上，带来一种很轻微的刺痛感。
这个怪物……高大得得惊人。
斯伯纳特自知自己的身高在同龄男性中不算高的，但是眼前这怪物也显得瘦高得过头了，像是一条古怪的鬼影。
斯伯纳特估计这怪物的身高得在一米九以上（这还不算他头上那对儿犄角，如果算上犄角他准超过的两米），在现在这种距离之下令斯伯纳特只能仰望才能看见他的脸。
实际上这真挺吓人的，眼前高大瘦削的暗红色怪物遮天蔽日地占满了他的整个视野，而他的腰部硌在洗手池的台面上，已经全无再后退的余地。
这还没完，紧接着那怪物伸出了手确切地说是爪子，斯伯纳特看见了他弯曲的黑色指尖。
那双枯枝一样的手从被熨烫的整整齐齐的衬衫袖口下面伸出来，怪物也有属于自己的裁缝吗？越过斯伯纳特的身躯搭在了洗手台的边缘。
好的，现在这怪物完全用手臂将他圈在方寸之间了，这场景本可以显得更恐怖一点……如果斯伯纳特在刚才有时间穿上任何一件衣服的话。
但是他没有，他现在只能赤脚站在湿淋淋的瓷砖上，臂弯里搭着一条潮湿的浴巾。
斯伯纳特甚至还有闲心在逐渐加快的心跳之间思索了一下：如果眼前不是任何疯狂导致的幻觉、而真是个人类从未发现过的怪物（或者外星人，或者一切能解释眼下的局面的东西）的话……首先他希望自己不在对方的食谱上，其次，他真的不太希望赤身裸体地死在浴室里，身上还带着自己老板留下的牙印。
而怪物则保持着那个微笑，他竟然能在一个非人的生物的脸上看见货真价实的笑容，真是神奇。
片刻的沉默之后，这怪物开口了。
“……斯伯纳特·泰尔。
” 这怪物说出的竟是人类的语言，他的声音非常轻，沙哑又柔软。
“夜安。
” 其实，“红眼恶魔”萨尔玛特对如何面对过去还是个人类的他自己也没什么头绪。
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臭名昭著的红眼恶魔萨尔玛特通常从撒旦教徒的魔法阵和献祭现场从容登场，那些撒旦教徒对自己即将召唤出什么东西心知肚明，红眼恶魔自然不用对着这些邪教徒做自我介绍。
说说你愿意付出什么，肉体还是灵魂，又想要得到什么，权力还是财富；然后握一握手、签下你的真名哒哒！契约建立！ 但是说到斯伯纳特·泰尔嘛……他和那些真相信恶魔存在的撒旦教徒可大有不同。
萨尔玛特还活着的时候甚至都不算是个有神论者，如果斯伯纳特·泰尔的眼前真出现了一个怪物，他的第一反应恐怕是“这是个外星人”。
这样一个根本不相信世界上存在超自然生物的、尚且稚嫩的二十多岁的青年人，在遇到一个恶魔的时候会作何反应？萨尔玛特也不能说自己就百分百确定。
当然啦，对方就是他自己，但是你敢说你对许多年前的你自己就了如指掌吗？ 要知道萨尔玛特作为人类活了四十多年，这甚至比他作为恶魔所度过的时光都要短暂，1956年对于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萨尔玛特来说都是快七十年前的事情了。
七十年前的他自己？他恐怕只会嗤笑一声，将其评价为“乳臭未干”。
自然，这是一种傲慢。
一个不争的事实是，越是自恋的人，看待过去的自己就越是傲慢。
他们的阅历逐渐增长、思维方式渐渐改变，再回看过去的自己，就总觉得当年自己做出的种种事情的不够完美、不够符合自己的行事标准。
就比如说此时此刻，萨尔玛特对斯伯纳特·泰尔跟米尔顿夫妇的过家家游戏嗤之以鼻，但是这事还不是他自己做的，又不是说他自己当年就没有从中受益。
总之，在这样的大前提下，红眼恶魔与过去的自己产生了第一次接触。
他承认自己是有点心急，他没为自己答复稿，就这样把对方堵在浴室里也肯定不是个好的会面选择，但是斯普林菲尔德市里还有两个天使在游荡呢。
过去的他自己可能确实谨慎又长于自保，但是这点优点在两个下定决心要取人性命的权天使面前可不值一提。
于是萨尔玛特便这样极富戏剧性地登场或许有点他富有戏剧性了，他不得不承认这个时候他脑海里自然地浮现出了《惊魂记》里的画面，这年头那部电影还没上映呢他把对方逼退到角落里，确保对方不会拔腿就跑。
年轻的斯伯纳特确实被逼到死角了，于是只能仰头盯着他，瞳孔因为紧张而轻微地收缩，那是猎人在丛林之中遇到了自己预料之外的大猎物的眼神。
恶魔的视觉和听觉都非常敏锐，他能够清晰地看见年轻的斯伯纳特·泰尔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心脏在胸膛中剧烈地跳动。
紧接着他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斯伯纳特·泰尔”，哈，真是恍如隔世。
萨尔玛特察觉到，在自己开口叫出对方的名字之后，斯伯纳特·泰尔很不引人注目地放松了一点点。
萨尔玛特很清楚对方在这种情况下会怎么想：像是他这样一个怪物，有理智和语言能力肯定比没有要好，没有理智的野兽只会吃掉他们的猎物，而面对有理智的东西则有拖延和谈判的可能。
这年轻人非常谨慎地打量他，然后轻轻地开口：“啊，这位……先生，”他在这个称呼上不引人注目地停顿了一下，“如果我从‘你是什么’开始问起的话，是否显得有些不礼貌？” 他问这话的时候一只手缓慢地背到身后，估计正在谨慎地摸索什么，萨尔玛特没有理会斯伯纳特的小动作。
同时，他的颧骨上张开了一对儿新的眼睛，四片血红色的虹膜嵌在漆黑的眼球上，裂隙一般的狭长瞳孔一眨不眨地盯着斯伯纳特。
斯伯纳特·泰尔在这一刻猛然转身。
其实他不能确定转身是个好主意，如果他真的置身于恐怖片中，那估计无论做什么都不是个好主意。
等他转到背对镜子的方向，才确定刚才映在镜子里的东西并不是单纯的幻影实际上那东西已经站得离他很近了，彼此之间近乎只剩下十几二十厘米的距离。
斯伯纳特闻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冷冰冰的铁腥味，那些已经完全变成浓稠的赭红色的雾气扑在他赤裸的皮肤上，带来一种很轻微的刺痛感。
这个怪物……高大得得惊人。
斯伯纳特自知自己的身高在同龄男性中不算高的，但是眼前这怪物也显得瘦高得过头了，像是一条古怪的鬼影。
斯伯纳特估计这怪物的身高得在一米九以上（这还不算他头上那对儿犄角，如果算上犄角他准超过的两米），在现在这种距离之下令斯伯纳特只能仰望才能看见他的脸。
实际上这真挺吓人的，眼前高大瘦削的暗红色怪物遮天蔽日地占满了他的整个视野，而他的腰部硌在洗手池的台面上，已经全无再后退的余地。
这还没完，紧接着那怪物伸出了手确切地说是爪子，斯伯纳特看见了他弯曲的黑色指尖。
那双枯枝一样的手从被熨烫的整整齐齐的衬衫袖口下面伸出来，怪物也有属于自己的裁缝吗？越过斯伯纳特的身躯搭在了洗手台的边缘。
好的，现在这怪物完全用手臂将他圈在方寸之间了，这场景本可以显得更恐怖一点……如果斯伯纳特在刚才有时间穿上任何一件衣服的话。
但是他没有，他现在只能赤脚站在湿淋淋的瓷砖上，臂弯里搭着一条潮湿的浴巾。
斯伯纳特甚至还有闲心在逐渐加快的心跳之间思索了一下：如果眼前不是任何疯狂导致的幻觉、而真是个人类从未发现过的怪物（或者外星人，或者一切能解释眼下的局面的东西）的话……首先他希望自己不在对方的食谱上，其次，他真的不太希望赤身裸体地死在浴室里，身上还带着自己老板留下的牙印。
而怪物则保持着那个微笑，他竟然能在一个非人的生物的脸上看见货真价实的笑容，真是神奇。
片刻的沉默之后，这怪物开口了。
“……斯伯纳特·泰尔。
” 这怪物说出的竟是人类的语言，他的声音非常轻，沙哑又柔软。
“夜安。
” 其实，“红眼恶魔”萨尔玛特对如何面对过去还是个人类的他自己也没什么头绪。
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臭名昭著的红眼恶魔萨尔玛特通常从撒旦教徒的魔法阵和献祭现场从容登场，那些撒旦教徒对自己即将召唤出什么东西心知肚明，红眼恶魔自然不用对着这些邪教徒做自我介绍。
说说你愿意付出什么，肉体还是灵魂，又想要得到什么，权力还是财富；然后握一握手、签下你的真名哒哒！契约建立！ 但是说到斯伯纳特·泰尔嘛……他和那些真相信恶魔存在的撒旦教徒可大有不同。
萨尔玛特还活着的时候甚至都不算是个有神论者，如果斯伯纳特·泰尔的眼前真出现了一个怪物，他的第一反应恐怕是“这是个外星人”。
这样一个根本不相信世界上存在超自然生物的、尚且稚嫩的二十多岁的青年人，在遇到一个恶魔的时候会作何反应？萨尔玛特也不能说自己就百分百确定。
当然啦，对方就是他自己，但是你敢说你对许多年前的你自己就了如指掌吗？ 要知道萨尔玛特作为人类活了四十多年，这甚至比他作为恶魔所度过的时光都要短暂，1956年对于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萨尔玛特来说都是快七十年前的事情了。
七十年前的他自己？他恐怕只会嗤笑一声，将其评价为“乳臭未干”。
自然，这是一种傲慢。
一个不争的事实是，越是自恋的人，看待过去的自己就越是傲慢。
他们的阅历逐渐增长、思维方式渐渐改变，再回看过去的自己，就总觉得当年自己做出的种种事情的不够完美、不够符合自己的行事标准。
就比如说此时此刻，萨尔玛特对斯伯纳特·泰尔跟米尔顿夫妇的过家家游戏嗤之以鼻，但是这事还不是他自己做的，又不是说他自己当年就没有从中受益。
总之，在这样的大前提下，红眼恶魔与过去的自己产生了第一次接触。
他承认自己是有点心急，他没为自己答复稿，就这样把对方堵在浴室里也肯定不是个好的会面选择，但是斯普林菲尔德市里还有两个天使在游荡呢。
过去的他自己可能确实谨慎又长于自保，但是这点优点在两个下定决心要取人性命的权天使面前可不值一提。
于是萨尔玛特便这样极富戏剧性地登场或许有点他富有戏剧性了，他不得不承认这个时候他脑海里自然地浮现出了《惊魂记》里的画面，这年头那部电影还没上映呢他把对方逼退到角落里，确保对方不会拔腿就跑。
年轻的斯伯纳特确实被逼到死角了，于是只能仰头盯着他，瞳孔因为紧张而轻微地收缩，那是猎人在丛林之中遇到了自己预料之外的大猎物的眼神。
恶魔的视觉和听觉都非常敏锐，他能够清晰地看见年轻的斯伯纳特·泰尔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心脏在胸膛中剧烈地跳动。
紧接着他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斯伯纳特·泰尔”，哈，真是恍如隔世。
萨尔玛特察觉到，在自己开口叫出对方的名字之后，斯伯纳特·泰尔很不引人注目地放松了一点点。
萨尔玛特很清楚对方在这种情况下会怎么想：像是他这样一个怪物，有理智和语言能力肯定比没有要好，没有理智的野兽只会吃掉他们的猎物，而面对有理智的东西则有拖延和谈判的可能。
这年轻人非常谨慎地打量他，然后轻轻地开口：“啊，这位……先生，”他在这个称呼上不引人注目地停顿了一下，“如果我从‘你是什么’开始问起的话，是否显得有些不礼貌？” 他问这话的时候一只手缓慢地背到身后，估计正在谨慎地摸索什么，萨尔玛特没有理会斯伯纳特的小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