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关灯
    之。

    既而老生见帝兵却,谓为畏己,果引兵更前,去城里余而阵。

    殷开山等所追步兵,前军统列方阵,以当老生中军,后军相续而至。

    未及战,帝命大郎、二郎依前部分,驰而向门。

    义兵齐呼而前,红尘暗合,鼓未及动,锋刃已交,响若山崩,城楼皆振。

    帝乃传言已斩宋老生,所部众闻而大乱,舍仗而走,争奔所出之门,门已大郎、二郎先所屯守,悬门不发。

    老生取入不得,城上人下绳引之,老生攀绳欲上,去地丈余,军头卢君谔所部人等,跳跃及而斩之,传首诣帝。

    于是兵随所向奋击,禁不可止。

    数里之间,血流蔽地,僵尸相枕。

    日欲将落,帝见战士心锐,仍命登城。

    时无攻具,肉薄而上。

    自申至酉,遂平霍邑。

    帝视战地,怆然谓左右曰:“河东已来,孤之所使,百姓见义旗有诚节。

    老生所逼,至于涂炭。

    乱兵之下,善恶不分,火烧崐山,谁论玉石。

    无妨死人之内,大有赤心于我者也。

    取来不得,及此战亡,生未被知,没有余恨,静而思之,良深痛惜。

    従今已去,当以文德来之,不复用兵戈矣。

    其破霍邑,攻战人等有勋者,并依格受赏。

    ”事不逾日,惟有徒隶一色,勋司疑请,教曰:“义兵取人,山藏海纳,逮乎徒隶,亦无弃者。

    及著勋绩,所司致疑,览其所请,可为太息。

    岂有矢石之间,不辩贵贱,庸勋之次,便有等差。

    以此论功,将何以劝。

    黥而为王,亦何妨也。

    赏宜従重,吾其与之。

    诸部曲及徒隶征战有功勋者,并従本色勋授。

    ” 壬午,帝引霍邑城内老生文武长幼见而劳之曰:“老生之外,孤无所咎。

    纵卿不诚于孤,亦当以赤心相仰。

    ”乃节级授官,与元従人齐等。

    其丁壮胜兵者,即遣従军,配左右领军大都督,还取其同色同党,自相统处之,不为疑异。

    俘降之徒,不胜喜跃,欣若再生。

    其有关中人欲还者,即授五品散官放还。

    内外咸悦,咸思报效。

    仍命葬宋老生以本官之礼。

    自是以后,未归附者,无问乡村堡坞,贤愚贵贱,咸遣书招慰之,无有不至。

    其来诣军者,帝并节级授朝散大夫以上官。

    至于逸民道士,亦请效力。

    教曰:“义旗拨乱,庶品来苏,类聚群分,无思不至。

    乃有出自青溪,远辞丹灶。

    就人间而齐物,従戎马以同尘。

    咸愿解巾,负兹羁枼。

    虽欲勿用,重违其请。

    逸民道士等,诚有可嘉,并依前授。

    ”人或以授官太高谏帝者,帝曰:“不吝爵赏,汉氏以兴。

    比屋可封,唐之盛德。

    吾方稽古,敢不遵行。

    天下之利,义无独飨。

    率土皆贵于我,岂不益尊乎且皇隋败坏,各归于此。

    雁门解围之效,东都援台之勋,在难即许授大夫,免祸则惟加小尉。

    所以士无斗志,将有惰心。

    版荡分崩,至于今日。

    覆车明鉴,谁敢效尤。

    然亦使外寇觊觎之徒,尝授无过此也。

    又加官慰抚,何如用兵杀戮好生任赏,吾觉其优。

    当以不日而定天下,非卿等小见所及。

    ”丙戍,入临汾郡,劳抚任用郡内官民,一如霍邑。

    庚寅,宿于绛郡西北之鼓山。

    此山帝为讨捕大使时旧停营所,故逗而宿焉。

    去绛十余里,绛城不下。

    是日晓,鼓山西北有大浮云,色或紫或赤,似华盖楼阙之形。

    须臾,有暴风吹来,向营而临帝所居帐上。

    帝指绛城而谓傍侍曰:“风云如此见従,彼何不达之甚。

    ”仍命厨人,明日下城而后进食。

    辛卯,帝观兵于绛城,将士等争欲先登,因而纵上。

    自卯及巳,遂取之。

    而食于正平县令李安远之宅。

    通守陈叔达已下,面缚请罪,并舍而不问,待之如初。

    余依临汾郡部分。

     癸巳,至于龙门县。

    刘文静、康鞘利等来自北蕃。

    突厥五百人,马二千疋,従鞘利等至。

    帝喜其兵少而来迟,藉之以关陇,谓刘文静曰:“吾已及河,突厥始至。

    马多人少,甚惬本怀。

    ”先是帝使时,于此县界见河水清,皇太子又于此界获玄狐。

    于县西南宴见鞘利,并与县内道俗等叙旧极欢。

    丙申,至汾阴。

    遣书招冯翊贼帅孙毕,华所部强兵至于数千,积年劫掠,非常富实,泺水以北,莫敢当之。

    帝书到,华喜而従命。

    已亥,进营,停于壶口。

    分遣诸军,问津水滨之人,具舟争进,日有数之。

    翠石丹文,天然映彻,上方下锐,宛若龟形。

    神工器物,见者咸惊奇异。

    帝初弗之信也,乃令水渍磨以验之,所司浸而经宿,久磨其字,愈更鲜明。

    于是内外毕贺,帝曰:“上天明命,贶以万吉。

    恭承休祉,须安万方。

    孤以寡德,宁堪预此。

    既为人下,不容以之颁告。

    宜以少牢祀石龟,而爵送龟人,用彰休庆。

    ”是日,又有获嘉禾而献者,教曰:“嘉禾为瑞,闻诸往策。

    逮乎唐氏,世有兹祥。

    放勋获之于前,叔虞得之于后。

    孤今纠合,复逢灵贶,出自兴平,来因善乐,休徵伟兆,何其美与。

    顾循虚薄,未堪当此。

    呈形之处,须表天休。

    送嘉禾人兴平孔善乐,宜授朝散大夫,以旌嘉应。

    ”壬寅,孙华率其腹心轻骑数十,至自合阝阳。

    华年余弱冠,言容质直。

    帝见而轻之,华每殷勤诚款,请先立效。

    帝乃厚加抚遇,甚得其情。

    谓华曰:“卿能渡河,远来相见,吾当贵卿,不减邓仲华也。

    关中卿辈不少,名并劣卿,卿今率先従我,群雄当相继而至。

    ”于是拜华左光禄大夫,封武乡县公,加冯翊郡守。

    従其来者,仍委华以次授官,颁赐各有差。

    仍命华先济,为西道主人,华大悦而去。

    仍命左右绕军王长谐、刘弘基,并左领军大都督府长史陈演寿等,率师次华而渡,据河西岸以待大兵。

     九月乙卯,张纶自离石道下龙泉、文城等郡,获文城太守莘公郑元璹,送焉。

    帝见元璹,释而遣之。

    初,王长谐、刘弘基、陈演寿之济河也,帝诫之曰:“屈突通今在河东,精兵不少,相去五十余里而不敢来,足验人情不为之用。

    然通虽不武,久在戎行,守法惧罪,终无坐位。

    不妨伺便时相邀袭,宜为之备,以折要冲。

    通若不入关,河东自然归我,分兵向彼,我即击其河东。

    通若全兵守城,卿其绝其桥道,可谓前扼其喉,后抚其背,首尾相救,非通所堪。

    若不走之,必成擒矣。

    吾且按兵观其进退。

    ”至是,通闻孙华导长谐等渡河,果遣兽牙郎将桑显和,率骁果精骑数千人,夜驰掩袭长谐等军营。

    谐及孙华等奉教备预,故并觉之,伺和赴营,设伏分击,应时摧散。

    追奔至于饮马泉,斩首获生,略以千计。

    显和走入河东城,仅以身免。

    仍撤断蒲津桥。

    帝闻而谓官属曰:“屈突遣兵此行,事不获已。

    今若进逼围之,必不敢出。

    使刘弘基、孙华等至关门,断其行路,然后吾于壶口朝服济河。

    ‘利涉大川’,斯之谓矣。

    ”戊午,帝亲率诸军围河东郡,分遣大郎、二郎、长史裴寂,勒兵各守一面。

    帝登城东原上,西望城内所为,屈突果不敢出兵,闭门自守,城高甚峻,不易可攻。

    帝观义士等志,试遣登之。

    南面千余人,应时而上。

    时值雨甚,帝命旋师。

    军人既得上城,遂不时速下。

    帝曰:“屈突宿卫旧人,解安阵队,野战非其所长,婴城善为捍御。

    我师常胜,人必轻之,骁锐先登,恐无还路。

    今且示威而已,未是攻城之时。

    杀人得城,如何可用“乃还。

    命诸将移营河渚,文武将佐等已下定河北。

    众余十数万。

    今欲入关,请兼置公府,观领太尉,增选僚属。

    帝曰:“兵临蒲坂,诸君欲以舜职见推,此意可知,未烦如此。

    必为僚属增府,任従便宜加置。

    ”于是复领太尉。

     丙辰,冯翊太守萧造率官属举郡归义。

    相继有华阴县令李孝常据永丰仓,遣子弟妹夫窦轨等送款,仍便应接河西关上兵马。

    又京兆万年、醴泉等诸县,皆遣使至。

    帝曰:“吾未济者,正须此耳。

    今既事办,可以济乎“乃命所司以少牢祀河。

    庚申,率诸军以次而渡。

    甲子,舍于朝邑长春宫。

    三秦士庶衣冠子弟,郡县长吏豪族,弟兄老幼,相携来者如市。

    帝皆引见,亲劳问,仍节级授官,教曰:“义旗济河,关中响应。

    辕门辐凑,赴者如归。

    五陵豪杰,三辅冠盖,公卿将相之绪余,侠少良家之子弟,従吾投刺,咸畏后时。

    扼腕连镳,争求立效。

    縻之好爵,以永今朝。

    ”于是秦人大悦,更相语曰:“真吾主也,来何晚哉。

    ”咸愿前驱,以死自效。

    丙寅,遣世子陇西公将司马刘文静、统军王长谐、姜宝谊、宝琮诸军数万人,屯永丰仓,守潼关,备他盗,尉抚使人窦轨等受节度焉。

    遣敦煌公率统军刘弘基、长孙顺德、杨毛等诸军数万人,往高陵道,定泾阳、云阳、武功、盩厔、鄠诸县等,慰抚使人掾殷开山等受节度焉。

     先是,帝従弟赵兴公神通起兵鄠县,有众数千,闻义旗渡河,遣使迎帝。

    又贼帅李仲文遣兄仲威送款,仲文则魏公密之従父也。

    以密反于荥阳,缘坐亡命,招集无赖,抄劫郿县之间,众将四五千。

    盩厔贼帅何潘儿、向善志等,亦各率众数千归附。

    宜君贼帅刘旻、又率其党数千人降。

    帝并以不次封,遣书劳之,仍令各于当界率众,便受敦煌公部署。

    旬日间,京兆诸贼四面而至,相继归义,罔有所遗。

    商农工贾,各安其业。

    京城留守代王,及尚书卫文升、将军阴世师、京兆丞骨仪等,以帝威德遐振,民愿所従,恐京邑之人一旦去尽,乃闭门拒守,运粮入宫。

    帝闻而叹曰:“吾既平戎于王,翼尊隋室,欲立孺子以报高皇。

    今被见疑,拒不相纳,方知邵奭不悦于周旦,非徒言耳。

    阴卫、群小,负我之深。

    ”己巳,帝之蒲津,观河东城。

    庚午,南过永丰仓。

    是夜,宿于临晋泺、渭合流之处,将渡渭津,人以见船朽破,不堪帝渡,乃于泺水上流数十里,更取好船。

    苦于水浅,沙碛相次,船行不进,忧怖不知所为。

    其夜三更,天甚晴霁,忽然觉水暴长数尺,逆流而上,船泛深波,得达津次,及明,帝登船欲渡,乃见逆流不已。

    津司以闻,众咸骇异,以为光武滹沱之水,无以异此,并于舟中拜贺。

    帝曰:“此偶然耳,吾何德以堪之。

    ”乃命所司以少牢祀泺、渭,并有事于华山。

     帝至仓所劳军,见箱廪填实,铭题数多,喜谓従者曰:“千里远来,急于此耳。

    此既入手,余复何论。

    食之与兵,今时且足,信出于己,行之已久,诸将俱谨备守,无为他虑。

    ”未下马,仍开仓大赈饥民。

    辛未,还宫。

    壬申,进屯冯翊郡,过旧宅,飨告五庙,礼也。

    初,周齐战争之始,周太祖数往同州,侍従达官,随便各给田宅。

    景皇帝与隋太祖并家于州治。

    隋太祖宅在州城东南,西临大路。

    景皇帝宅居州城西北,而面泺水。

    东西相望,二里之间,数十年中,两宅俱出受命之主。

    相继代兴,时人所见,开辟已来,未之有也。

     乙亥,敦煌公至盩厔,所过诸县及诸贼界,莫不风驰草靡,裹粮卷甲,唯命是従。

    遣使启帝,请期日赴京。

    帝曰:“屈突东行不可,西归无路,观吾成败,方有所之,不可为虞矣。

    ”乃命龙西公量简仓,上精兵,自新丰道趋长乐离宫。

    令敦煌公率新附诸军,自鄠县道屯长安故城。

    至,并各听教。

    迨上郡睢阴以北,咸遣使归款。

    丙子,大军西引,历下圭阝,过栎阳,路左所有炀帝行宫、园苑及宫人等,并罢之。

    教曰:“大业已来,巡幸过度,宿止之处,好依山水。

    经兹胜地,每起离宫,峻宇雕墙,亟成壮丽。

    良家子女,充仞其间。

    怨旷感于幽冥,縻费极于民产。

    替否迭进,将何纠逖。

    驰道所有宫室,愁宜罢之。

    其宫人等并放还亲属。

    ” 冬十月辛巳,帝至灞上,仍进营,停于大兴城春明门之西北,与陇西、敦煌等二公诸军二十余万众会焉。

    帝勒诸军各依垒壁,勿入村居,无为侵暴,若无兵者,恭以俟命。

    代王与留守卫文升、阴世师等,以义兵多而且肃,不令而齐,门防转严,拒守愈固,信使不通,告喻事绝。

    帝虽每遣使至城下,申以尊隋夹辅之意,愚人俗吏,不达变通,暗于事机,往而无报。

    如此,向经旬日,诸将相率启帝曰:“京城不启,此是隋运其亡。

    天既亡之,非人能复。

    违天弃日,劳师费粮,坐守愚夫,恐非长策。

    请进围之,以观其意。

    ”帝曰:“兵缠象魏,矢及黄屋,人其谓我何哉“诸将对曰:“无成王之主,不得行周公之事。

    又恐巨猾之徒,知义兵已定关中,来争形胜,请更思之。

    ”帝乃逡巡,未有报。

    京兆旧贼帅等,并以家近帝城,不预元従,耻无功,乃各率所部兵,分地逼城而上。

    帝虑其轻脱失利,辛卯,命二公各将所统兵往为之援。

    京城东面、南面,陇西公主之。

    西面、北面,敦煌公主之。

    城中见而失色,更无他计,惟冀屈突及东都救援而已。

    甲午,关中群帅等,各请率骁锐登城。

    二公莫之能止。

    时帝在春明门外,闻而驰入,舍于罗郭安兴坊以镇之。

    甲辰,诸军各竞造攻具以临城,帝又未之许。

    二公及文武所司等固请曰:“太原以来,所过未尝经宿,长驱四塞,罕有不克之城。

    今至京师,不时早定,玩敌致寇,以挫兵锋,又虑初附之人,私轻太原之兵,无能为也。

    此机不小,请速部分。

    ”帝曰:“强弩长戟,吾岂不许用之。

    所冀内外共知,以安天下。

    斯志不果,此外任诸公従民所欲。

    然七庙及代王并宗室支戚,不得有一惊犯。

    ”乃下教:“有违此者,罪及三族。

    ”于是诸军各于所部营分角,修攻战之具。

    云梯竞耸,楼争高,百道齐来,千里并进。

    绕京竹木,歼于斯矣。

    十一日丙辰,昧爽,咸自逼城。

    帝闻而驰往,欲止之而弗及。

    才至景风门东面,军头雷永吉等已先登而入,守城之人分崩。

    帝乃遣二公率所统兵,依城外部分,封府库,收图籍,禁掳掠。

    军人勿杂,勿相惊恐。

    太仓之外,他无所干。

    吏民安堵,一如汉初入关故事。

    代王先在东宫,乃奉迎居于大兴后殿。

    是日,帝还移营舍于长乐宫浐川上。

    先是,隋主以枭灭作逆,掘其坟垄而洿其室,阴世师、骨仪等遂以为恒准,乃令京兆郡访帝之五庙茔域所在并发掘焉。

    帝以此憾之,言必流涕。

    戊午,收阴世师、骨仪、崔毗伽、李仁政等,并命陇西公斩于朱雀街道,以不従义而又愎焉。

    余无所问,京邑士女,欢娱道路,华夷观听,相顾欣欣。

    乃命太常促择吉日,告高庙,定尊位,立代王之礼。

    文武将佐等议请曰:“天厌隋德,历数在唐。

    讴歌在路,被于遐迩。

    兵起晋阳,远定秦雍,百余日间,廓清帝宅。

    神武之速,此谓若飞。

    非天启圣,孰能如是昔汉高入关,不即自王,项羽后至,悔无所及。

    公虽卑以自牧,须安天下。

    ”佥议请依符谶,上尊号。

    帝愀然改容曰:“举兵之始,本为社稷,社稷有主,孤何敢二刘季不立子婴,所以屈于项羽。

    孤今尊奉世嫡,复何忧哉“壬戌,乃率百僚,备羽仪法物,具法驾,迎代王即位于大兴殿,时代王十余岁矣。

    大赦天下,改大业十二年为义宁元年。

    复天下勿出今年租赋,赐民子孙承后者爵一级。

    是日,仍遥尊后主为太上皇,与少帝在,不言废也。